无路可退(92)
林予在旁边听着呢,插嘴道:“我马上给爷爷发,有大海!”
“去海边了?”解玉成顿了一瞬,犹豫道,“不是……你们哥俩睡一个被窝?”
林予猛地捂住嘴,这个时间都在睡觉,他给暴露了!萧泽姿势没变,表情也没变,语气更是坦然:“睡一个被窝还嫌冷呢,你懂个屁。”
解玉成嬉笑道:“条件挺艰苦吧?等你们回来我带你们去会所享受一条龙。”
林予又听见了小女孩儿的声音,貌似在喊爸爸,紧接着解玉成在电话里说:“我嗓门太大,把我闺女吵醒了,那家伙整天找不着红领巾,我给她找找。”
解玉成带着孩子住在了解老那儿,方便照顾,他真的很话痨,没完没了:“罗梦跟我闹离婚,我也懒得挽救婚姻,现在争抚养权,每天给我爸当儿子,给我闺女当孙子。”
林予在电话挂断前骂道:“你活该!”
一通电话把他们俩都弄精神了,起床穿衣服洗漱,六点之前收拾完毕吃了早餐。林予穿着雨衣,揣着地质锤,像小妖精巡山似的,还挺神气。
走到半路雨停了,山不是很高,也不是很陡,他们离开台阶开始按照地图横穿。萧泽在后,以防林予滑倒或者踩空,说:“叨叨一遍口诀。”
林予呼吸着空山新雨后的湿润气息:“左手盘,右手锤,填图不走神,记录要专心。崩渣落石躲避开,蛇虫鼠蚁快速喷。”
萧泽刚想点评一句不错,谁知林予还没完。
“萧队长,真英俊,大高个,俩长腿,经验丰富话不多,特别喜欢泡帅哥。”林予摇头晃脑,脚下还踩着节拍走路,“林老师,真机灵,话很多,不喝水,算命多年有口碑,行业里面最权威。”
一个节拍没踩好,林予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摔,萧泽箭步上前从背后托住他,抬腿用膝盖顶住他的屁股。他皱着脸哼唧一声:“屁股疼!你还不如放任不管呢!”
萧泽本来就被嘀咕得头疼,闻言手一松,不管就不管。
林予像坐滑梯似的,屁股顺着萧泽的膝盖向下出溜,直接坐在了萧泽的脚背上。身子一歪扶住地面,山上都是石子杂草,一夜大雨后还都是泥。
“老实了?”
“老实了……”他骨碌起身,抓着满掌的泥,掌心一阵刺痛,好像被小石子扎着了。站起身拍拍手,他盯着掌心那块泥愣住,随后激动地蹦起来。
“哥!”林予举着那只脏手,“你看!钻戒!”
萧泽真受不了孩子一惊一乍,感觉迟早会神经衰弱,他抓住林予的手腕查看,果真从那块泥里抠出来一枚钻石戒指,但难以判断真假。
林予面露痴迷之色,捧着手问:“哥,失主应该是爬山的时候掉的吧,还能找到吗?”
“够呛,除非是当地人掉的,如果是来玩儿,人走了去哪儿找。”萧泽想伸手接林予的口水,“你还想问什么?”
林予怪不好意思的:“那我捡到了,是不是就归我了?”
萧泽甚少翻白眼,此刻实在没忍住:“你自己没戒指吗?你手上戴的什么?”
“……那好东西又不嫌多。”林予的眼中满是渴望,不过他也没财迷到极限,“要是很值钱我也不敢要,我交给警察吧。”
萧泽把污泥擦干净,发现戒指上镶嵌的钻石还挺大,但是纯度不够,可纯度低的钻石应该是发黄,这枚却有点发红。他把钻戒塞林予兜里,继续填图,准备回去后让何太太拿给当地住家们问问。
刚走了不到两米,一棵树上趴着条大虫子,林予走近拍下来保存,拍完回头见萧泽若有所思地叼着烟。烟没点燃,萧泽招招手:“蛋,过来。”
林予乖乖过去:“哥,怎么了?”
萧泽指指那棵树前方的土地:“这条路整体是蜿蜒朝上的,石头和植被分布的稀稠度还算均匀,但是那块地方土地格外平整,那些杂草都是断的,不是长在上面的。”
林予说:“是不是下雨冲过来的?”
“你刚才扶了地面,被雨淋过的土地都很松软,因为变成了泥,可是你刚才走到那儿拍照,鞋底有陷进去一点吗?”
林予看自己的靴子:“没有……那儿挺瓷实的,脚印很浅。”
萧泽拿下烟塞林予嘴里,脱下背包翻出一把铲子,走到那块地方前,一铲子楔下去,挖开了一块压实的泥土,如此反复,大概挖了几十下,土地下露出一角黑色的垃圾袋。
林予凑过来:“是不是当初盖别墅留下的建筑垃圾?就这么处理了?”
萧泽又挖了几下,扔掉铲子掏出一把军用匕首,刀尖接连挑破七八层塑料袋,豁开的口子下是缠裹紧实的保鲜膜。
“哥……”
“我在呢,怕什么。”
萧泽收起匕首,又从包里掏出一盒刮胡刀片,刀片极薄极锋利,只要稍微触碰到紧绷状态的保鲜膜,那层塑料布就会瞬间裂开。
林予一开始还记着数,后来已经数不清了,刀片大概划开了五十多层。
破烂的黑色塑料袋和白色保鲜膜堆积着,萧泽划开最后一层,然后捡起根树枝把障碍物剥开,他没来得及去捂林予的眼睛,只听耳边响起对方的惊呼。
层层塑料袋下,赫然是一双女人的手臂。
第62章 花冠病毒
林予大叫一声, 吓得连连后退, 后退时腿脚酸软直接跌坐在地。屁股下面有湿泥也有碎石,他却完全无法顾及, 只惊恐地望着那双惨白的手臂。
他虽然恐惧到了极点, 但还没忘去拉拽萧泽, 一脸哭相地骨碌起来,爬着靠近一些, 上下两排白牙磕磕绊绊:“哥……你快过来!”
萧泽纹丝未动, 他已经捂住口鼻隔绝腐臭味儿,之前猜测这下面埋着东西, 但绝没想到会是被肢解的部分尸体。两条小臂和两只手都凝固着血渍, 血时间久了就会变成黑色, 所以惨白之外,又看上去很脏,而手指已经僵硬肿胀。
萧泽起身,把吓坏的林予提溜起来走开几步, 他抱着对方拍背安抚:“没事儿, 别害怕, 都打嗝了?”
林予一下一下嗝着,紧紧搂着萧泽不撒手。他第一次参加考察工作是跟村民打群架,然后搞穿越差点被雷劈死,现在第二回 参加,直接就来一具尸体,还他妈不是全尸!
他带着哭腔:“哥, 我想回家……”
萧泽沉吟片刻:“忽悠蛋,你捡的那个戒指……”
林予汗毛倒竖,浑身上下应激沁出一层冷汗,他一联想到那枚戒指是从死人手上掉下来的,胃里翻江倒海,昏头胀脑地呕吐起来。
他边吐边脱掉外套,用力扔开,自己跑到树后面蹲下蜷缩着。萧泽本身也有些惊愕慌张,但被对方这一连串的反应吸引注意力,反而有点哭笑不得。
他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林予披上,又拧开水壶给林予喂水漱口,安抚了将近五分钟才起身去捡那件外套。戒指就在兜里,掏出来后似乎确定了钻石为什么发红,应该是深入嵌托的血迹。
萧泽重新走近,俯身观察那双手臂,手指肿胀成圆柱状,看不出佩戴过戒指的圈痕。
林予缓过劲儿了,扶着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揉了揉脑门儿,他毫无气力地喊:“哥,你别看了。”
萧泽已经彻底镇静,将用过的工具塞进背包,面色如常地朝林予走来,说:“下山有了信号就立刻报警,但是先别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当地人。”
林予木讷地点头:“那个戒指是从那只手上掉的吗?”
“不太确定。”萧泽左手拎着两只包,勾着一件外套,右手揽着林予下山,“手指已经僵硬变肿,戒指应该会牢牢卡住,不会自己掉下来,而且手臂被带上山之前肯定就用保鲜膜和垃圾袋包裹好了,不可能埋的时候才处理。”
林予一头雾水,因为受惊吓所以思考受阻:“那戒指不是死者的?”
萧泽还是那句“不太确定”,分析道:“可能是抛尸的人提前把戒指取下,在埋尸体的过程中不小心掉了,也可能就是无关的人遗落在山上,毕竟周边城市偶尔有人来岛上玩儿。”
直到到达山脚下,林予都没再发问,他脑中一片混沌,急剧加速跳动的心脏还没恢复正常。他们停在山脚下的小亭子里,远远地望见了考察队另一组人,还望见了正吃饼干的巴哥。
萧泽拍拍林予的后背:“去找巴哥要饼干吃,告诉他们别上山了。”
林予软着腿脱离萧泽的怀抱,曲里拐弯地跑出亭子:“巴哥……救救我……”
萧泽立刻拿出手机报警,将事情经过简单扼要地说清楚,还留了民宿的地址方便警方赶到后联系自己。幸亏昨晚下了一夜雨,山路湿滑,来岛上玩儿的人应该不会上去,但为以防万一,他决定轮流守着阻止人上山。
“萧队,你们没上山啊?”巴哥那组人进了亭子,“小予怎么中邪了似的,挽着我胳膊不撒手,我内心很慌张啊。”
萧泽开门见山:“我们在三分之二处挖出了半截胳膊。”
巴哥惊了,难以置信:“我操!人胳膊?还是鸡翅膀?!”
“去你妈的鸡翅膀,没看见把孩子都吓坏了么?”萧泽无语得很,“正常情况死人不可能肢解,也不知道是当地人作案还是外面的人抛尸,我已经报警了,现在最好别让人上山。”
巴哥他们没亲眼看见,因此除了震惊之外主要是好奇真相,林予在旁边听着大家讨论,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手臂,顿时喉管干涩胃部抽搐,两眼翻白又要吐出来。
萧泽安排任务:“巴哥,小宋,你俩守一会儿,别都跟这儿挤着,我送小予回去休息一下,完了再过来。”
他不舍得让林予软着腿颠簸,把人背起来往回走,慢悠悠的但是异常平稳,林予像一只病猫,趴在他肩膀上跟死了似的,要不是温热的呼吸吹拂在颈边,他简直怀疑对方已经咽了气。
民宿里只有何先生与何太太在,考察队的几组人都填图去了,其他几名游客也都离开观光去了。何太太人不错,见林予身体不适便提供了好多药,还帮忙煮了锅热粥。
萧泽将林予在房间安置好,去餐厅端粥的时候随口问道:“何太太,前一阵来岛上玩儿的人多么?”
何太太回忆道:“还好吧,这儿常年没什么人来,毕竟除了附近城市,其他地方的人都不怎么知道这里。”
“有点像世外桃源,挺好的。”萧泽往白粥里放了一勺白糖,故作好奇地说,“我看住家都有船打渔,自给自足,那岛上的红白事是不是就凑一起吃吃饭?”
何太太笑道:“应该是吧,我和老公是退休之后才过来的,也就参加过一次婚宴,不用给红包,只是简单吃顿饭,去世的话就在岛上埋了。对了,早上来了一队人拍婚纱照,这儿客流量有一多半都是来拍婚纱照的。”
萧泽没再多问,端着粥回到房间,只见林予靠着床头发愣,窗帘拉着,阴雨天又没太阳,环境和人都格外昏沉。
“胃里难受么,喝点热粥。”萧泽坐在床边,倒是不用哄,林予自动就挪过来躲进他臂弯之下,“放糖了,我喂你?”
林予两眼发直,一双手被搓洗得通红,机械地张口咽下白粥,有点甜,沿着食道暖和了身体。他眨巴眼睛,努力使目光聚焦:“我看见死人了。”
萧泽哄道:“你连鬼都能看见,死人算什么,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