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镜穿越灵异事件簿(21)
熊猫跟在两人的身后,仰着头望着他们两个,两只黑玛瑙般豆子大的小眼睛转来装去,乔乐庭没忍住,身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熊猫也没有避开,反而在乔乐庭停手之后还把脑袋往他的手心里蹭,看起来十分享受的模样。
乔乐庭便一直伸着手,与熊猫肉呼呼毛茸茸的小爪子拉在一起,九十九层的石阶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起来忽然变得漫长了起来,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跟在姬钺的身后。
他望着姬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原本以为姬钺应该是被葬在第七层的,可是并没有,那么下面的那一层又是埋着什么呢?
姬钺毕竟是睡了两千多年刚刚醒过来,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下石阶的时候有些摇晃,好像不小心就会一头栽下去。
乔乐庭看了看,最后还是没忍住,放开了国宝的手,熊猫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分手非常不满,对着乔乐庭唧了一声。
乔乐庭拍了它的脑袋权当是安慰,然后上前了一步走到姬钺的身边,伸手扶住了他。姬钺偏过头看他,许久后忽而笑开,眼前的氤氲雾气缓缓蔓延及至整个墓室,又在春光出现的一刹那全部消失,姬钺发出感叹,说:“晏晏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
乔乐庭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看着脚下洁白如玉的石阶,扶着他一步一步小心地向着石阶下面走去,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姬钺的话,他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会惹得他难过,也怕送了自己的小命。
姬钺声音变得嘶哑起来,他捂着嘴咳了两声,乔乐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姬钺走得更慢了,他微微侧过头看着乔乐庭的脸颊,带着苦涩地说道:“为父以为,再也看不到晏晏长大以后的模样了。”
乔乐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哭,他忽然间意识到姬钺之所以会这么说,也许是姬晏虞在比他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又也许是去了什么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心上忽然涌上了一阵莫名的悲哀,他
“那个……”乔乐庭犹豫一番后还是开了口,小心地问姬钺,“您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不会认错的,”姬钺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乔乐庭的头发,但是想到刚才乔乐庭避开的动作,他在半空中又收回了手,低声说道:“怎么会把你认错了?”
九十九层的台阶向着下面的黑暗中无尽地延伸,乔乐庭抬头看了一眼,恍惚间觉得自己也要被埋葬在此处了。
姬钺终是停在了石阶下,望着地上老马血淋淋的尸体,偏过头看向乔乐庭。
“……”乔乐庭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这些人也算是跟着他的进来的。
地面上是满目的狼藉,姬钺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衣袖,地面上的尸体、士兵、武器,还有血迹都消失不见了,重新变得整洁干净。
他转身向着西边的墙壁走过去,对乔乐庭挥挥手:“过来吧,晏晏。”
乔乐庭直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他梦中的姬晏虞,但也还是听话地跟在了姬钺的身后。
姬钺在墙壁前停下了身,他将乔乐庭掩在自己的身后,抬起手在墙壁上轻轻按了一下,只听着轰隆一声,墙壁抖落起尘土,乔乐庭捂着鼻子和嘴巴,弯着腰打了个喷嚏,姬钺含着笑静静地看着他。
紧接着厚重的墙壁向着两边裂开,露出里面的景象,两排人鱼烛被捧在铜人的手中分成两列跪在通道的两侧,很像他们刚进来时走的那条地道,姬钺先一步踏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乔乐庭感觉到当姬钺踏进地道的一瞬间,那些铜人们身子俯得好像更低了,而他们手中的人鱼烛似乎也更亮了一些。
乔乐庭默默地跟在姬钺的身后,他不知道姬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却又莫名地觉得安心,走了一会儿,姬钺问他:“你现在怎么样?”
乔乐庭不知道他问得是哪一方面,只回答说:“还可以吧。”
两人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哒哒地叠在一起,影子落在两侧的墙壁上,交缠在一起,姬钺又开口对他说:“出去以后我帮你身上的鬼气给除了。”
“啊?”乔乐庭没明白姬钺说的是什么。
姬钺接着问道:“不然让你这么一直大着肚子?”
乔乐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他一直以为这是上回穿越哈哈镜留下来的后遗症,原来这是鬼气,他赶紧追问道:“这个可以除去?”
姬钺轻轻笑了一声,笑得乔乐庭耳朵有点发痒,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听着姬钺告诉自己说:“当然可以了。”
与姬钺这么说了两句,乔乐庭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他望着周围的铜人心里充满了好奇,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姬钺回答说:“放着我的宝贝的地方。”
宝贝?根据乔乐庭之前的梦来看,能让姬钺叫成宝贝的就只有一个姬晏虞了,可是姬晏虞……按照姬钺说的,他在死前根本不曾见到他。
又许是在后来他不曾梦到过的时空里,姬钺得到的另一件稀世的宝物。
眼前又是一道石门,如今也不再用乔乐庭放血了,姬钺在那上边轻轻一碰,石门便自己缓慢向上升起。
乔乐庭刚才在路上一直猜测着第七层会放着什么绝世的珍宝,是长生不老的仙药、是神兽的爪子羽毛、又或者是周国的九鼎?
直到现在跟着姬钺走了进来,他才发现这里放得并不是珍宝,而是一些木马、小木剑、拨浪鼓、毛绒帽等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在无数夜明珠的照耀下,堆了满满的一个小房间。
可是乔乐庭认得它们,那是姬晏虞从小玩到大的东西,他曾举着那把小木剑从长街的西头跑到东头,把小贩的摊子撞倒了好几个,被姬钺知道后拖回去狠狠揍了一顿屁股。
还有那顶毛绒帽,那是冬天的时候后街的一个小姑娘送给他的,他当时把自己的银项圈送给了小姑娘,跟人家说等他长大就去娶她。
……
“我一直在等着你的回来,”姬钺的目光在这些小玩意儿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乔乐庭的身上。
“你从前不听我的话,我把你带回家狠狠地揍一顿你就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惹我生气,可那一回,我把你关在了长鹿园里,派了二十多个士兵守着你,为父把一魂一魄都给了你,却还是没能看住你,”姬钺仰起头,轻声问他:“你再也没有回来,你藏到哪儿去了,我怎么总也找不到你……”
乔乐庭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姬钺说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姬钺似乎是知道乔乐庭给不了自己答案,他又低下了头,问他:“我睡了多久了?”
乔乐庭动了动唇,回答道:“两千年了。”
姬钺走到藤椅前坐下,望着头顶上花花绿绿的壁画,又看看乔乐庭,竟是笑着道:“两千年啊,不长、不长……”
乔乐庭不知道姬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两千年不长的,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些疼,密密麻麻的绵延着,像是被一直野兽啃食着,国宝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跑了起来,它抓了个藤球跑到姬钺的身边,眨着黑豆子一样的眼睛,望着乔乐庭。
“你随便看一看吧,”姬钺将旁边桌上的小老虎抱到了怀里,摸着小老虎的脑袋,对他说,“许是能找到还喜欢的东西。”
乔乐庭没有动作,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姬钺,问他:“您的一魂一魄?”
“不着急,不着急,看一看吧,晏晏。”姬钺对着乔乐庭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小寐。
“看一看吧,晏晏。”姬钺又重复了一遍。
乔乐庭诶了一声,他的手指在那些小玩意儿上轻轻拂过,不多时泪水便盈满在眼眶。
那些记忆像是那年冬天的那场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纷至沓来。
姬钺回国的第二年便已经握住了周国的大权,那时候姬晏虞还刚满十岁,从前他在洛邑的时候其他公子家的孩子都嫌弃他是个小鼻涕虫,不跟他玩,现在姬钺成了周国实际上的掌权者,这些孩子听了家里一个个地过来讨好他。
姬晏虞不喜欢他们,可是不跟他们玩他又找不到其他的玩伴,便只能先凑合凑合了。
那时洛邑也有很多人仍是看不上姬晏虞,还有个小公子在姬晏虞面前说姬钺要娶自己的姐姐了,姬晏虞很快就会被姬钺给抛弃了。
姬晏虞能被他吓到就不是那个一年至少能被姬钺揍到十回的捣蛋鬼了,他直接从地上捡了跟小棍子将他们痛揍了一顿,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家,抹着眼泪闯进了姬钺议事的地方,张口便问:“爹爹要娶夫人吗?”
当时姬钺正在同门客们商量着如何能在列国征战中保全周国,听见姬晏虞的问话,众位门客纷纷笑了起来,姬钺挥了挥手让门客们先退下,等到门客们都离开后,他把姬晏虞叫道自己跟前,问他:“怎么回事?”
姬晏虞便把那位小公子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给姬钺听,说完后还问:“爹爹您真的要娶夫人了吗?”
姬钺摇了摇头,“娶什么夫人,娶个夫人让她跟你一样整天来闹我?”
姬晏虞抱着姬钺的大腿撒娇,否认道:“我哪有?”
姬钺摸着他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问他:“还没有呢?今天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姬晏虞吐了吐舌头,心虚地低下头,问道:“爹爹你怎么知道的?”
“赶紧去把脸洗了,”姬钺在姬晏虞的小脸蛋上掐了一把,嫌弃说道,“丢死人了”
姬晏虞露出一口小白牙,嘿嘿笑了一声,直接拉过姬钺白色的袍子,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擦了擦,姬钺的袍子上瞬间多了一坨黑色。
姬钺点了点姬晏虞的鼻尖,轻轻叹气:“你啊你……”
香炉里漫出白色的烟气,香气在屋内缓缓散开,窗户微微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外面园子里的假山上蹲着两只彩色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互相讨论着什么。
姬晏虞嘿嘿嘿傻笑了一阵,眼珠子转了转,从姬钺的腿上跳下来,在房间跑了两圈没有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便对姬钺挥了挥手,说:“那我出去玩啦?”
姬钺从桌上拿了一本书,慢悠悠地对已经迈出去半条腿的姬晏虞说:“不许出去,给我回去练字去。”
姬晏虞苦着一张笑脸哀求地望着,眨巴着大眼睛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姬钺干脆不看他,优哉游哉地翻着手中的书。
姬钺不说话,姬晏虞也不敢跑出去,只能撅着小嘴,气嘟嘟地在姬钺旁边的垫子上,从桌子上拿了卷竹简趴在地上,“那我留在这儿练。”
姬钺依旧是不说话,姬晏虞便握着毛笔闷声闷气地写着大字,写的好不到一刻钟,他就抬起头偷偷望着他的父亲,姬钺还在看书,发丝从脸侧温柔地垂下,阳光透着窗户的缝隙落在姬钺的肩头,笔筒里的毛笔支在那里,留在一道道高高低低的影子。
姬晏虞握着跟毛笔,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最后连脸蛋也贴在了地面上,响起了轻轻的鼾声。半晌后,姬钺放下手中的书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姬晏虞脑袋下的那竹简上总共写了十二个半字,还画了一张圆圆的人脸,看样子是照着姬钺画的,就是这个水平让人实在没有办法恭维。
姬钺摇了摇头,他转过身将窗户给关上,又拿了一张小小的毯子盖在了姬晏虞的身上。
姬晏虞醒过来的时候姬钺正在处理公文,他以为姬钺没有发现自己偷偷打了个瞌睡,然后一动弹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盖得毯子,他吐了吐舌头,握住掉在地上的毛笔,继续开始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