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人间(29)

　　“有道理。”
　　“有道理。”
　　于是向来在剧组人缘颇好的苏磐迎来了人生第一段小道传闻——
　　被某抠门金主包养，只借豪车装样子，连件像样衣服都不舍得给买。
　　传闻当事人不知道自己在短短几分钟内被传成什么鬼样子，他正给江皓阜发信息。
　　苏磐：忙吗？
　　江皓阜：忙。
　　苏磐：……
　　江皓阜：（微笑表情）
　　苏磐无语，他发现江天工偶尔皮一下的时候格外欠抽。
　　苏磐：说正经的，你听说过人有两张脸吗？
　　江皓阜画风终于恢复正常。
　　江皓阜：哪种情况的两张脸？
　　苏磐把他今天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又上网找了两张姜颖脸部僵硬的照片发过去。
　　江皓阜：你在哪里？
　　苏磐：我在车上。
　　他看看驾驶位上的小刘，决定发挥下艺人的特权。
　　“小刘，帮我去买杯咖啡吧。”
　　“好嘞。”小刘立刻下车跑没影了。
　　苏磐：车里就剩我自己了。
　　江皓阜发来视频申请，苏磐接了起来。
　　“姜颖的那组照片我看过，她和柳萧萧正在抢一个化妆品代言，本来品牌老总更喜欢姜颖，就因为这组疑似整容的照片，老总把代言转给了柳萧萧。”
　　江皓阜顿了顿，问：
　　“你确定她近期没整容没打针吗？”
　　他只负责把苏磐送到剧组，没和导演以外的人碰过面。
　　“进组前整没整过我不知道，开拍以后肯定没整过，时间根本不允许。”
　　苏磐往姜颖保姆车的方向瞧了眼，正巧姜颖下车，他急忙把镜头对过去，
　　“你看她现在，和照片上完全不一样。”
　　江皓阜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距离有点远，他看不太清楚，但依稀能辨得出姜颖的脸还是美的。
　　“刚才拍摄的镜头你看过吗？”他知道苏磐有这习惯。
　　果然，苏磐点头，
　　“看过，可第一次镜头对着我，第二次镜头在侧面，只拍到个她扑到我身上的后脑勺。”
　　猜想姜颖可能有两副面孔之后，他就在休息的时候看过刚刚拍摄的画面，可惜两次正对镜头的都是他，根本没记录到姜颖的不对劲。
　　“姜颖是女一号，有很多特写镜头，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定会被拍下来，这种画面一旦拍下来肯定会传出消息。”江皓阜想了想，说，“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就当什么都没发现，照常拍戏。我这边找找跟她合作过的导演和摄影师，看以前有没有过类似情况，过两天我去剧组和你汇合。”
　　苏磐瞅瞅拐进街道正撒腿往车这边跑的小刘，点了点头，赶在小刘打开车门前挂断了视频通话。
　　捧着小刘给买的咖啡，苏磐低头琢磨了一会，然后对小刘说：
　　“小刘，待会拍摄的时候你拿手机帮我录像吧。”
　　“啊？”小刘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磐迅速想好说辞，露出个担忧的表情，
　　“刚才导演说我表情不到位，我又不好意思让导演把拍坏的片子给我放一遍，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到底哪里有问题。你帮我用手机拍着点，不用特意找角度，拍后背都可以，让我看看自己拍摄过程中的状态就行。”
　　小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掏出自己的手机看看还有多少电量。
　　苏磐急忙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用我的手机拍就行，在片场没时间看的话我还可以回酒店以后看。”
　　“哥，你真仔细。”小刘由衷挑起大拇指，接过苏磐的手机调整到拍摄模式。
　　苏磐脸上笑得无懈可击，心里却很惭愧，要不是出了姜颖这事，他可能还想不到这法子。
　　他其实想让小刘对着姜颖拍，可这要求有点太奇葩了，被小刘怀疑他对姜颖有想法还是小事，万一被他瞧见姜颖变脸还不把这孩子吓坏了。
　　休息时间转瞬即逝，苏磐下车回到片场，投入到下一场拍摄中。
　　一整天戏份拍到临近午夜，苏磐才有机会重新坐下来歇口气，还有一场戏就可以收工了。
　　这场戏在某高楼的顶层天台拍摄，女一号拉着男一号来看流星雨，男一号刚结束一个工作项目心情正好，难得没有扫女一号的兴。男二号知道女一号很期待这场流星雨，想着要是男一号没有时间陪她看，自己可以陪她。然而当他站在通往天台的通道里看到那两个人甜蜜相拥时，那一颗颗璀璨的流星变成了砸在他心上的重锤，痛得他无法呼吸。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场三个人的演出而男二号不能拥有姓名的戏。
　　几位主角在楼内临时腾出来的房间化妆换衣服，苏磐和男一号在一间，姜颖独占另一间。
　　两名男演员很快整理完毕，各占一个角落看剧本玩手机，等姜颖那边就绪就可以开拍了。
　　就在这时，隔壁化妆间内传出一声尖叫，紧跟着是瓶瓶罐罐落地的声音。
　　苏磐一个激灵立刻冲出去，隔壁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房门紧锁，姜颖的助理和专属化妆师正在拼命拍门。
　　“怎么回事？”苏磐问。
　　姜颖的助理快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下楼拿东西，刚上来就听到她尖叫。”
　　化妆师也懵了：
　　“我今天有点闹肚子，给她上完妆后就去了趟厕所。”
　　苏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里面怕是出事了。

　　第41章

　　“你俩去堵着走廊两头，别让更多人过来看笑话。”苏磐把助理和化妆师从门边揪开，再给她俩发配到不碍事的地方，然后瞅瞅跟出来看热闹的男一号，
　　“孙老师，咱俩踹门。”
　　“踹门？”孙章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这可是高级防盗门，你以为木板呢，随随便便就能踹开。”
　　“那我自己踹，”苏磐看对方事不关己的态度很碍眼，又不能发作，“麻烦孙老师去找钥匙。”
　　姜颖的助理说配发的钥匙在屋里，但大楼里肯定还有备用钥匙，不过苏磐压根不指望孙章能给找回来，他只是不想有人在眼皮底下碍事，更不想门内的场景被更多人瞧见。
　　孙章嘟囔着离开，门前暂时只剩下苏磐一个。他左瞧瞧右瞧瞧，姜颖的助理和化妆师很擅长拦人，这会把闻声来看热闹的人都给挡在外头，可等她们回过神来就会挑着把剧组的人放进来，因为她们只想把门打开看看姜颖怎么了。
　　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苏磐深吸口气，将木雕的挂绳放长，再把木雕塞进右侧袖筒，然后铆足力气撞向房门。
　　苏磐借着胖宝的力气，一撞之下虽然没能把门撞开，但门明显地晃了晃，再来几次就算门锁还撑得住，门框也吃不消了。可苏磐也承受了同样的力道，被胖宝硌着的上臂疼得没了直觉。
　　赶在痛觉恢复之前，他再次撞了上去，门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再撞一次就能撞开。
　　苏磐心里想着，正要再撞，摇摇欲坠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姜颖冷着张脸站在门内，凶巴巴瞪着他。
　　“姜老师您还好吧？”苏磐换上关心的神色，余光顺着门缝扫了眼屋里，地上都是瓶瓶罐罐，可见范围内没有奇怪的东西。而眼前人的脸似乎也没有任何异常。
　　“我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姜颖端起肩膀，拒人于千里的姿态摆得十足，“小赵呢，当助理的不好好守着门口跑哪去了？”
　　姜颖说这话的音量不低，走廊尽头的助理听到声音立刻跑回来。
　　挡路的一撤，被堵人群也都涌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姜颖翻着眼皮瞅瞅他们，大部分都是熟脸，应该是剧组的人，于是她也毫不客气地端起了当红明星的姿态。
　　“姐，你刚才怎么了？又是尖叫又是摔东西的。”助理红着眼圈往屋里张望。
　　姜颖也没拦着，她侧身靠在门框上，气咻咻地说：
　　“看到个蟑螂，不小心把桌子上的东西碰掉地上了。”
　　“啊？”助理显然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顺嘴问了句，“那我们刚才叫门你怎么不开啊？”
　　姜颖更生气了：
　　“刚才蟑螂就在门口，我敢过来吗？”
　　助理挠挠头，被姜颖有理有据地说服了。
　　苏磐始终站在旁边没有说话，这时孙章带着大楼管理员上来，一见这情况，他朝苏磐翻了个白眼，转道回了自己的化妆间。
　　苏磐没有理会孙章，他一直瞧着姜颖。姜颖给出的原因很合理，可是他不信。
　　如果真被蟑螂堵在屋里出不来，她可以大叫，让外面的人知道她的情况，而不是默不作声躲在里面。要不是他马上撞门成功，姜颖恐怕现在还猫在屋子里呢。
　　可这种话他不会说出来，否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犯错模样，姜颖瞅他这样，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把助理和化妆师叫进门，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走廊里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苏磐钻回自己的化妆间，孙章正在玩手机，压根不看他。苏磐正好图个清静，坐在角落揉着自己的右上臂，胳膊已经比撞门前粗两圈了，剪裁合身的戏服紧紧绷着肿胀的部位，疼得他直皱眉。
　　过了会，导演助理过来通知说最后一场戏取消，大伙可以回酒店了。
　　“这大牌就是了不起，说不拍就不拍。”孙章勉强算个二线，他和姜颖对手戏最多，姜颖动不动罢工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
　　导演助理没说为什么提早收工，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肯定又是姜颖出幺蛾子了。
　　回到酒店，苏磐第一时间给江皓阜发信息。
　　苏磐：姜颖今晚不太对劲。
　　江皓阜许久没给他回消息，这让苏磐有些坐立难安。上回他联系不上江皓阜还是初到青城影视城遇到命案那次，他以为江皓阜被杀人凶手抓走了，事后证明他想多了，是江皓阜差点把凶手抓走了。
　　阜尊那样的人物，不主动制造意外就不错了，意外是绝对不会作死去找他的。
　　苏磐说服自己放下心，也放下手机，先去洗澡。
　　脱掉衣服，苏磐才发现自己的右上臂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周围没变色的部位也肿得老高。
　　他无奈地扯起嘴角，去冰箱找冰块冷敷。
　　苏磐刚从盥洗室出来，门铃响了。
　　他透过门径一瞧，门外竟然是江皓阜。
　　“这么快就来了？”苏磐开门把人让进来，心脏激烈地怦怦几下，刚才要干什么也忘光了。
　　江皓阜乍一看见苏磐光着上身也有点上头，可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那人白净肉皮上的违和黑块，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苏磐被他巨大的情绪落差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江皓阜的目光一瞧，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找冰块，赶紧去冰箱拿冰块。
　　“怎么弄的，你拍的不是都市爱情剧吗？”江皓阜跟在苏磐身后，接过冰块皱着眉沉着脸帮他冰敷。
　　他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见多了演员拍戏受伤，所以他专门给苏磐挑了这么个轻松的戏拍，哪知道苏磐的伤看起来比打戏受伤还严重。
　　苏磐故作镇定，可随着冰块滚动而抽|动的嘴角说明他真的很疼。
　　他憋住一口气，等冰块刺激的疼痛过去之后才说话：
　　“不是拍戏受的伤，撞门撞的。”他把大楼里的事跟江皓阜讲了讲，然后说，“姜颖很可能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副面孔，否则她不会叫得那么惨。”
　　“她知不知道是她的事。”江皓阜的口气有些许冷漠，他从不在意凡人死活，这天地间能让他上心的也不过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