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之我有一口棺(123)

    池子很大，如同一个湖泊，其内容纳着暗红的血液，比植物伤口中溢出的血浓稠很多。池面波澜不兴，如同一泓死水，但几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生机。
    再仔细看，有细长的藤蔓从高达百丈的洞顶垂下，如同帘幕一般探进血池之中。藤蔓颜色暗红，仿佛是与血池一体，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这血池是一颗巨大的心脏，而这藤蔓是经脉血管，连接着地表的蓊郁植被。一边将心脏中的血液抽取出来，一边输送往厄难谷下纠结缠绕的茂盛根系。
    但叶九秋知道，这并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他感觉的到，藤蔓中有强大的生机在徐徐流淌。
    而这血池，并不止他们眼前这一个。放眼望去，前方密密麻麻皆是如此血池，或大或小，一个接一个的交错排列，看久了，隐约觉出一种玄之又玄的规律来。
    “这是一个阵法。”叶九幽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道，这个阵法是当做何用？难道只是供养地表的密林与毒物？
    “再往深处看看。”花凉道。
    叶九秋偏头瞥了苏七一眼，却发现苏七又换成了苏寒山，一双红眸紧紧的凝视着血池，似乎想透过一池血水看见池底一样，连瞳孔的艳红都仿若是由池水映出。
    “你看见了什么？”他轻声问，觉得苏寒山能够看见他们所看不见的东西。
    他并不畏惧苏寒山，大概只是未亲眼看见魔物疯狂的景象，所以很难真正生出恐惧之心。且更多的，他是为苏寒山感到无奈与不甘。从出生起就注定被杀戮操控一生这种事，想想都不甘心。一切过错都是因为天性，天性这玩意儿，又怎么是他们控制得了的？
    身不由己，如傀儡般被天意操纵，仿佛他们的诞生就是一场荒谬的错误。
    苏寒山被他忽然搭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他们还活着。”他抿了抿唇，望着池底，眸色有几分悲凉，也有几分迷惘。在几人吃惊看过来的时候，又道，“……不过，撑不过今晚，他们就要死了。”
    没想到，他再次见到同族，竟然能送他们最后一程。
    苏寒山眸色暗了暗，再睁眼，就又换了苏七出来。
    苏七悠悠的叹了一声：“池底有九只魔物，皆以封印镇压己身……他们，的确就要死了。”他没说完的是，这些魔物是被利刃刺穿四肢、胸口与头颅，钉在池底，宛若沉眠。这池血水，就是由他们身上淌出，汇聚而成。
    不过现在，这些魔物已经身体干瘪，再无一丝血液可流。若是打捞上来，怕是会在空气中立即化为灰飞。此刻在生机强大的血池里，才保得身体最后一点活性，但这一点活性，也保持不了几个时辰了。
    ——不过，也打捞不上来。
    那封印，是最恶毒凶险的千狱锁魂，是绝路，无解。
    苏七眸色复杂，这是让他眼见着魔物一族覆灭的最后一刻么？
    他有许多并未详细讲出，但在场的都是聪慧的人，从他与苏寒山的语气神态，就将情况推测了个大概。
    叶九秋盯着血池，怎么也想象不到，先前还当上古秘闻听的魔物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现世，且距离他如此之近。更感到意外，他们竟然如此巧合的赶上了这最后的时辰。
    不过也是，只有活着的魔物，才能源源不断提供血液这么多年。血液未曾干涸的秘密，大概就在于此了。以微知着，魔物的强大可见一斑。也无怪苏七会选择那样的方式消磨掉苏寒山的生机了。
    “去更深处看看罢。”苏七主动跃起，绕过垂下的藤蔓，飞过血池。
    洞穴深处，藏着苏寒山都不知晓的魔物的秘密。
    为何要自封于池底？这千百座血池布出的阵法究竟有何用处？其中定有深意，苏七，或者说苏寒山，仿佛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古井无波般的胸膛里，忽然响起了紧张的激烈心跳。
   
    第117章 魔物遗笔
   
    上千座血池汇聚成一座庞大且玄奥的阵法,但不知是阵法未启动，还是旁的原因，叶九秋一行都感知不到阵法运转的波动。
    直至他们抵达了阵法的中央。
    “……这是,什么？”
    叶九秋怔怔的望着眼前呈现出来的景象，迟钝了半天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这里也是一座血池，无比广阔，若说其他血池是湖泊,那这便是内海。血海中有一座白骨祭坛,几乎占据了整个海面。
    这座祭坛不同于之前他们在外面见到的那座,因为垒砌起这座祭坛的，是一具具完整的尸骸骨骼,从头到躯干到四肢,没有一处缺损。这些骷髅大多是人形的,也有千奇百怪的兽类禽类的骨骼，彼此四肢交缠，脖颈相交，尾骨与尾骨都勾在一起，仿若亲密无间的互相拥抱在一起，搭起这座巨大宏伟的祭坛。
    明明该感到森然诡异的场面，叶九秋却硬生生看出了几分肃穆庄严，决绝凛冽的气势。
    就是这种扑面而来的浩瀚气势，让他半晌失语。
    “魔物的骨。”苏七在回答他，“这是死去的魔物。”
    而后他又道：“竟然有人能斩杀这样多的魔物。”
    湮灭的那段历史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七的话落，每个人心中几乎都滑过这个疑问。
    苏七沉默下来，他先前断定血池中的魔物都是自封于此，是因为他不信除了魔物自身，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就连他封印了苏寒山，那也是因为苏寒山自愿。但现在看到这白骨累就的祭坛，如高山巍峨，比他当年的宫殿壮阔，他忽的就失了刚才的信心。
    就是魔物自身，都做不到这一点罢。
    叶九幽却抬头紧盯着祭坛上的某处，那里有数盏骨质灯台，样式古朴，外表陈旧，灰扑扑的置于祭坛上，没有灯火在燃烧。但他总觉得，那灯台中心有什么东西存在，不是火苗，而是旁的什么。
    很快，他察觉到封玉书也与他一同注视着那处，于是低声问：“你看见了什么？”
    封玉书不答，他广袖一展，整个人飞向了祭坛，而后在高处，距离祭坛数丈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仔细的朝祭坛上看去。
    看来师父也很在意此处的秘密。
    不过师父的行动力不是一般的干脆果断啊。叶九秋在心里咕哝了一句，就跟着叶九幽飞上了半空，来到封玉书身边，同样朝祭坛上望去。
    祭坛上的灯塔有十盏，九盏分布在祭坛边缘，众星捧月般的拥簇着祭坛正中的一盏。
    叶九秋瞧着这布局，有种不得劲儿的别扭感。想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天道以九制，这十盏灯台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好像画虎不类反成犬。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另一门事物上。
    那是灯台中央的一团黑色水滴，细小如针尖，却有着极强的存在感。像是空间都在那一点上塌陷，仿佛极尽浓缩凝聚，将它四周的光线都吸了进去，漆黑又深邃，好似那一滴就是一片夜空。
    周边的九盏灯台中，都有这么一滴黑水存在，好似这水滴就是灯台的火焰，颤颤跳动。只有中央那座灯台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们离得这么近，也只能感受到那水滴的不凡，但究竟何等不凡，却是没有再多的气息泄露出来了。
    他们也无法再进一步，因为有无形的壁障将他们阻拦了下来，而这壁障是他们绝对无法打破的。不然以封玉书的魄力，他早就在被拦下时动手了。
    何山见觉得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他最讨厌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好似离真相不远，但其实差得千山万水。他皱着眉，心情有些暴躁，却在看见白骨祭坛时，又立即压下了心中烦躁，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众人听：“这里明显是一个局，可到底是作何用的？”
    叶九秋眸子一转，又朝苏七看去。
    要是苏七都无法猜到，那他们更是没法得到答案的。
    “苏七——寒山！”叶九秋叫道一半，硬生生的改了口。苏七没与他们上来，还站在池边，出神的望着白骨祭坛。他原以为苏七是在追悼在缅怀，只是陷入了回忆，但现在看苏七空茫的眼神，明显不是如此。
    且在他开口时，苏七的眼眸又变成了红色，却依旧空茫一片，完全失了神。
    跟陷入幻境了一样。
    叶九秋飞快落回池边，却不敢伸手去碰苏寒山，怕碰出个什么意外来。
    但苏寒山没让他担心太久，不过几个呼吸，他眼中就恢复了神采。
    他无意识的看过站在他面前的叶九秋，就飞快退回了苏七的身体里。
    叶九秋却被他的一眼定在了原地。那目光中的沧桑与悲凉，在那一刹那，沉重得压在他心头，几乎让他呼不过气来。
    苏寒山又看到了什么？
    这次不待他们问，就有一座石碑从血池中缓缓升起。不知是不是在血池中泡久了，石碑通体都呈暗红色，其上的墨色字体更像是血迹凝固干涸后形成的。
    这是上古时代的字体，一笔一划都透出孤注一掷的桀骜与疯狂来。叶九秋本不认识这些字，但一眼看去，脑子里却莫名的明白了其中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