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之苍雪龙城(44)
蕲年宫因为战事而兴建,城墙城门宫道都按着大战时的形制,一旦有战事波及到王都,蕲年宫既能与雍城遥相呼应,又能单独抵抗外敌。
这座被惠公建造起来的宫殿,见证了秦国从被人欺负到欺负人的全部,即便屡经战乱,也依旧屹立与雍都一旁,随不起眼,却不容任何人忽视。
数百年前,晋楚两国争霸中原,造成近百年的战乱。
周王室衰落,打了几十年的晋国楚国也停下了出兵,韩赵魏智等十余个氏族试图瓜分晋国,南方楚国也经过多年消耗而沉寂下来,无暇再找秦国麻烦。
上天赐予大秦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国君主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从手心溜走?
于是乎,在那个中原纷争不断的时候,秦国安安静静在西垂之地休养生息数十年,悄无声息打下了坚若磐石的基础。
厉共公即位时,手中便是这么个已经有崛起之势的强秦。
只可惜厉共公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仗着国力强盛直接对周边不停开战。
攻打大荔之戎,拔魏城,攻打绵诸戎,修黄河护堤,又攻打义渠戎,夺取楚国的南郑。
仗的确打胜了,但是秦国也损耗甚大,民声怨怼,国不安宁。
厉共公之后秦国屡战屡败,之后更是便变成了贵族重臣专权的局势,国君频繁更迭造成的后果就是大权旁落,君主无权,之前积攒下来的老本也逐渐被耗空。
之后数年,即便君王有收回大权的打算也无从下手,国力损耗之下,更是被东边已经被周天子正式分封的韩赵魏压的抬不起头,甚至连河西之地都被魏国乘势吞并。
河西之地号称兵家必争之地,对山东六国来说如此,对秦国来说更是如此,因为这是秦国的命门。
这里位于黄河洛河之间,土地肥沃,西北衔接老秦人崛起之地,东方直联三晋之地,占据河西之地,即可东进中原。
同样,魏国拿下了河西,直接将秦国几百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水。
简公是个有抱负君主,继位之后便对贵族专权开展大刀阔斧之变革,然而秦国羸弱已久,就算他再有抱负,也阻挡不了河西之地被魏国夺取。
之后数百年的血战,秦国为夺回河西举国皆兵,惠公继位之后更是发誓,定要夺回河西之地。
然而丢了的土地没有那么容易再夺回来,占据了之前晋国最富庶的几片土地,魏国强大如斯,精兵良将守在河西,不是他说夺就能夺回来的。
继承了父亲遗志的惠公殚精竭虑日日练兵,对内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变革之势,对外则不困出身招揽人才,蕲年宫的建造,便是在这个时候。
河西郡守是魏将吴起修筑防城,日练武卒,士兵如狼似虎,个个以一敌十,对上这么一支军队,惠公不敢等闲视之。
所以,这座位于雍城附近的宫殿建成后不似寻常宫殿,更像是边关处时时刻刻防备着强敌的堡垒。
一旦雍城有变,这里便是留住大秦血脉的最后一个地方。
蕲年宫内可驻扎数万人马,只要粮草不断,想要攻破这座宫城,自己不掉层皮是绝对不可能的,而有精力在这儿耗着,还不如放弃攻城回去休养生息。
事实证明,他的打算不是没有必要,当年那五十万秦军与吴起五万武卒相抗,兵力如此悬殊,最终还是败了。
五十万秦军让魏国武卒名扬七国,同样让惠公郁郁而终。
......
清水在桌面上保留的时间不长,嬴政没有去管,只是指着最开始下手现在只剩下一点痕迹的城门道,“此处距祖庙最近,若嫪毐真在冠礼上动手,这儿便是他最后的退路。”
看着嬴政指着的地方,燕执想了一下城墙附近可以藏身的地方问道,“我们埋伏在这里?”
“不,这里留给锐士营。”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年轻的秦王冷笑一声,“王叔回到咸阳之后便不曾动武,正好让他活动活动筋骨。”
蕲年宫的宫墙高三丈有余,外层用的全部是整块的大石头,里面一层层夯实,整座宫殿被这么一堵墙围的宛若铜墙铁壁,坚固异常。
这么一座城躲避外敌自然是非常有利,但是对如今的他们来说却并没有多大用处,毕竟他们起了冲突之后战斗都发生在宫墙里面。
手指移动到另外一处,嬴政重重的点了一下,“苍云全体需防备着城门箭楼。”
嫪毐既然敢动手,箭楼必定都是心腹,若是留他们在背后放冷箭,即便围堵的是锐士营的精锐只怕也会被他们逃脱。
蕲年宫只开东西南三座宫门,只要宫门关上,嫪毐想逃就没那么简单,当然,前提是没有人接应。
如边关堡垒一般的宫殿,怎么会没有箭楼的存在,蕲年宫箭楼看起来不甚显眼,但却全部由坚石砌成,就算有苍云的盾牌全力攻击也绝对撼动不了分毫。
斧钺钩叉刀枪剑戟都没有什么作用,这么一来,防着箭楼的人选便异常重要了。
仔细听着嬴政的解说,脑海中逐渐将蕲年宫的样子补全,燕执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弯起了眉眼。
想让锐士一心拿人又没有后顾之忧,对旁人而言或许很难,但是对他们苍云就不一样了。
那些小子们练了许久的铁骨衣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想暗箭伤人,得先问问他们手中的盾同不同意。
骤雨连云遮重天,雷动不缓心化墙,有锐士在前面顶着,只是挡个暗箭而已,完全没问题。
苍云武学攻防一体,三百玄甲盾牌的威势,挡住一个箭楼并不困难。
这人将最要紧的地方留给了自己,若是还不能解决了嫪毐,他多活那二十年有什么意义?
清水画出来的简易图案很快消失,看着没有任何紧张感觉的燕执,嬴政挑了挑眉,“此处位置险要,若是让嫪毐逃脱,再想抓人就没那么简单了,阿执可有把握?”
这人和他说过苍云作战时的擅长与不足,将最后城门处这一关交给他,乃是他思索了许久的结果。
“高居箭楼之上的弓.弩兵的确是一大杀器,锐士营在下面确实不好放开手脚,但是,这对我苍云并没有用。”将上扬的唇角按下去,燕执将自己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然后战意凛然看着嬴政的眼睛,“似乎......你还没有见过我们出战时的样子。”
眼前的少年人眸中满是战意,似乎即便前面是千军万马,只要有自己在身后,他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这些天因为冠礼而紧绷的心情忽然放松了下来,嬴政眸中带了些许柔和,“那便......拭目以待。”
他便看看,这人在梦中也不曾忘却的、见证过那闻所未闻的万邦来朝盛况的黑甲勇士们,在大秦的土地上究竟会如何夺目惊人。
玄甲苍云,阿执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说:
一更!
我洛长长!也从来不会让你们失望!
第50章
万里苍穹之下, 黑色的旗帜在空中飘扬, 秦王车架遥遥绵延了数里。
雍城内外多了许多披坚执锐面容沉肃的士兵, 城外十里处,本该出来迎接的长信侯嫪毐却不见踪影。
王上移架, 长信侯公务繁忙,实在无法抽出时间前来迎接。
新上任的奉常额角冒汗带着雍城官员在长亭处等候,想起长信侯府长史的推脱, 在看到那隐约出现在风沙里的黑甲之后神情更为不安。
长信侯自持身份不肯出来迎接,若是待会儿王上发怒他们可如何是好, 原以为接任了奉常是件好事,没想到还能出现这种情况。
王上车架越来越近, 全副武装的锐士很快到了跟前,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秦炳和长亭外站着的这些人点了点头,而后车架未停直接朝着城中而去。
先入雍城,再到蕲年宫行冠礼。
打马走在前面的嬴弘看着前来接驾的仪仗,正气凛然的脸上带了些不明缘由的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却远远没有到达眼底。
握着缰绳看着身后神色冷然的玄甲少年,嬴弘落后一些走在燕执身边,“看到了吗,这就是朝臣专政的后果。”
对嬴弘的话没有直接作出回应, 燕执神色不变走在旁边, 好一会儿才答了一句, “冠礼一成, 大权便回归王上, 长信侯不足为虑。”
“一个嫪毐......自然不足为虑......”嗤笑一声拍了拍马屁股回到原本的位置,嬴弘眯了眯眼睛,忽然问了一句,“公子可知燕国为何对你避之不及?”
眉头一皱抬眼看着前面的嬴弘,燕执抿了抿唇,然后缓缓摇头,“不知。”
燕国对他的态度的确很奇怪,似乎自始至终只有姬丹一人待他是以亲人的态度,而姬丹这么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二人在外为质一同长大,并没有在燕国待过太长时间。
他身上难道真的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吗?
“燕国使臣会在驿馆留半月,公子若是好奇不妨去问问,如果没有收获再来找我也不迟。”侧身低声说了一句,嬴弘将视线放到已经露出轮廓的雍城之上,而后直接打马跑到了最前方。
对公子执避之不及的不是燕国,而是燕王,乃至燕王一下所有和当初一事有关的朝臣。
皱紧了眉头陷入深思,想到这次过来的姬丹,燕执往后看了一眼,感觉事情乱糟糟的如一团乱麻般剪不断理还乱,实在是参不透。
“王叔随着先昭襄王征战那些年,好像正是阿执出生......”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嬴弘并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旁边全程听完他们对话的成嶠捏了捏下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说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惊失色的长安君慌忙凑上来说道,“阿执,你不是真的要去问吧?”
连他都是只知道公子执只是在外为质,内幕肯定是被人掩盖了下来,这么去问肯定问不出来个所以然。
天知道那燕国使臣来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王叔就是看你老实才这么说,等回到咸阳直接去问就是了,哪儿那么多事情。”让燕执不要担心,成嶠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他们家王叔的性子清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