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壬生狼(104)
此方敏锐的察觉到芹沢有些不耐烦了,叹了口气,略一犹豫还是将那振没开刃的刀挂在了身上,抱着才藏跟上了芹沢鸭。
芹沢鸭也是单独开了一个包间,此方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阿梅一个人。她见到芹沢鸭带着此方进来,眼前一亮,十分开心地说道,“哎呀,果然是冲田君,能让这个人亲自去请的果然只有冲田你了。”
“哈哈,这样吗。”此方不太适应和阿梅这样的女人说话,尤其上次不欢而散,阿梅的记忆是让他消除了,但他又不能消除自己的记忆,最后尴尬的只有他自己。
“你……先出去吧,到里面那间。”芹沢鸭语气平淡的对阿梅吩咐道,阿梅瘪瘪嘴,有些不满,但是却不敢违抗芹沢鸭的命令,跪坐着冲两人躬身之后,果然退到了隔壁的房间。
此方更摸不着头脑了,完全猜不到芹沢鸭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要和芹沢鸭稍微相处几天,就能知道他对阿梅是多么的宠爱,他会听信阿梅的谗言去做坏事,也从来不会避讳阿梅做任何事,可以说,阿梅在他身边的地位,比一直忠心耿耿跟着他的死去的新见锦还要高。
现在芹沢鸭主动让阿梅避开,此方下意识地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他不经意的动了好几下,衣料因为他的小动作摩擦发出了声音,在还算寂静的房间里有些明显。
芹沢鸭率先坐了下来,端起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闷头一口咽了下去。他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那年轻人好像终于有些不安了,很自然的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对此方的态度也变得和颜悦色。
芹沢抬眼看了抱着宠物猪的此方一眼,就像在看吉祥物,眼里多了点笑意,“坐。”
此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局促,芹沢鸭今天好像和往日里有些不同,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一样,非要说的话,有点近藤先生的感觉了,和他平时暴虐无道的状态完全不同。
这样的鸭让此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他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将才藏抱的高了一点,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是。”
芹沢鸭注意到了此方在观察他,嗤笑一声,“怎么,连暗杀都敢应下来,我身边的位置比杀人还恐怖吗。”
“诶……”此方愣了愣,“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他的内心其实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但是他却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知道「那件事」的人应当都不能泄露出去,他不想怀疑自己的队友。
新选组才刚刚在京都站稳脚跟,全靠激进的行事作风,惹了很多人害怕,还收到了「壬生狼」这样并不算是美称的绰号。同样的,暗杀这样的任务目前是没有的,除了……
——芹沢鸭。
“他以为新见死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新见还没有那么重要。”芹沢鸭晃了晃手中小酒杯中的液体,嘶哑着嗓子笑了两声,又一饮而尽,语气有些含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方感觉他的声音有些悲恸,“我喝酒,却喝不醉啊。你知道喝不醉是什么感觉吗?连最后的逃避的方法都没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此方听他说话越来越不对头,一直意气风发的新选组首席局长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此方习惯了芹沢鸭嚣张跋扈的样子,看到他现在这样居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您大概是喝醉了。”此方开口又合上,最终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轻轻拽起和服下摆,做出即将起身的动作,“我叫人端解酒药来。”
“呵呵。”芹沢鸭嗤笑了一声,“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被架空的空壳局长到底是怎么知道你们的密谋的?”
“请不要这样说,这一定是谁传出来的谣言……”此方听到他说的话,叹了一口气,“近藤先生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情知自己就是在说谎,就算自己有什么意见,计划也是早就确定下来的,他绝不可能出卖近藤勇。
“是一个男人,蒙着脸,但我看不清他的脸,像是被雾遮住了。”芹沢鸭居然回答了他的问题,描述的甚至很清晰,忽然看着此方笑了笑,“他特地提到了你,兴许是你的仇人?”
“蒙着脸的人……”此方愣了愣,没有管芹沢刻意的嘲笑,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骨刺和阴森的绿光,布满了不详的黑气。
“近藤是个好心的笨蛋,我虽然信任他的善良,但我也知道他对新选组的心,倒也无可厚非。”芹沢鸭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他倒是能找的到我,看来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就算是我的刀也无法伤他分毫,得罪了这种人还真是不幸啊。”
此方在宽大袖子里的手逐渐握成了拳,修剪的很干净的指甲在掌心里留下了月牙般的痕迹。他的心中确实有了目标:一直致力于给他找麻烦的,但也是促成了他如今的幕后推手,时间溯行军。
有时候感觉他们傻乎乎的,比如在大和屋的时候,但还真是爱给人找麻烦,如果时间溯行军也有个头目的话,他一定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就算这种时候也要给他找麻烦,果然把他们放置不管是绝对不行的。居然胆敢在他身边的人面前现身,现在是在算是他的敌人的芹泽,下一个就有可能是阿一,甚至可能会去引诱近藤先生。
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芹沢先生,请不要在意那种东西,他只是为了与人作对……”此方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如今的时间溯行军都开始潜入人类的生活了,光是报告时之政府也没有用了,既然他能将那只黑猫斩杀,自然也能将其他的存在斩杀至尽。
“只是作对,而不是不可信吗。”芹沢鸭十分敏锐的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轻轻一笑,“我对于你们想要杀我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我的命可不能掌握在你们的手里。”
说着,他抬头从窗格中看向挂在深黑夜幕中的一轮弯月,嘴里嘟囔了一句,“居然在这种地方……也罢,好歹是个繁华气象。”
说完便不说话了,只是一杯一杯地灌自己酒,像是要醉死一般。整个室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此方不知道说些什么,也随着他沉默了下来。
忽然此方听见了一声抽泣,他顿时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去找声音的来源,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房间只有他和芹沢鸭两个人,那个声音只可能是另一个人发出的。
从此方这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芹沢鸭的一点点脸,他几乎背对着此方,完全猜测不出此时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个男人,也会哭吗?
“总司。”芹沢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声音略有些沙哑,“新见,是你杀的吧。”
“……”
此方的嘴唇动了动,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戒备了起来。大概是手臂收的太紧,让才藏不舒服了,小猪从他怀里跳了下去,似乎对窗边挂着的香囊流苏很感兴趣,抬着头十分矜持的看着垂下来的穗子。
芹沢鸭没能等到他的回答,转过身来面向此方,他鼻子有些发红,却不是此方想象中质问的表情,“他说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是他技不如人,被杀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即使是说这样的话,他的语气也没有太大变化,此方对别人的感情波动很敏感,即使是这样,也只察觉到芹情绪中十分细微的难过。
这个人,也会难过吗?他是在为新见锦难过吗?
此方的手地摸向从隔壁带过来那振装饰刀,骨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他对这样的芹沢感到陌生,事情失去控制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毕竟他已经成熟很多了,勉强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是有句话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的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想到奇怪的东西之后,此方也不禁对自己产生了钦佩,真是完全不读空气的行为呢,即使是内心戏,也无法反驳。
但是也多亏这样奇怪的思路,他放松了下来,脑子也清明多了。
芹沢鸭很强,是给人极大压力的强大,上想要暗杀他必须是趁他喝醉入睡之后用手段才能得手,他从来都是那样万事不在意的态度,以一种十分强大的姿态站在那里。
此方一直以为新见锦对芹沢只是普通的下属,新见锦的忠心有目可见,但芹沢鸭并不怎么在乎他的忠心,甚至像是在故意践踏一般。
普通关系的话,芹沢鸭会为他流泪吗?
芹沢鸭忧伤的神态忽然消失了,举着自己的杯子伸向了此方,轻轻勾了勾嘴角,“不过我确实有事要拜托你。”
此方抬起头看向芹沢鸭,对方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顿了顿,“只要我能做到。”
“对总司来说只是件小事,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做的到。”芹沢鸭轻描淡写的说道,就像在问下雨天能不能帮忙去买点东西一样,“帮我介错吧。”
“介……?”此方他面前的小桌被他的动作震得动了动,差点被掀翻,他将桌子推开来,脸色严肃地说道,“请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芹沢鸭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语气很轻松,“这话你拿去跟你土方先生说,我真想看看他的表情。我死于切腹,介错人还是你,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呢?我不过是个想留点好听名声的可怜男人罢了。”
“土方先生也不会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的。”此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干脆果断的拒绝道, “请不要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好主意,这是新选组内部的麻烦,我做出那些事,早就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了。近藤……呵,虽然不想承认,把新选组交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芹沢露出一个落拓的笑容,他轻轻掸着烟袋子,“与其毫无尊严的被暗杀,切腹还是更体面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