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为什么？”妖狐扯起半边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怪异笑容，“巧了，这我也想知道呢……”
　　为什么？
　　鬼知道为什么！
　　明明500年前的他的确真心将某人当成是值得珍惜的友人，甚至还打算带对方去逛花街……
　　明明500年后的他只是因为对方是个“脆弱的人类”，因为没有自己的看顾，他在这个遍布暗影的世界里可能会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才大发善心，将人留在身边……
　　为什么记忆一个重叠，连这份心情也变得不一样了？
　　不，或许，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谁会为了普通的同性朋友遍访人类城池的美景美食，只为下次带人出来玩的时候，能让他露出或惊奇或喜悦的神情？
　　谁会为了普通的同性朋友不惜与堕落神明签订契约，即便失去记忆、可能会为此遗忘某些至关重要的情报，遭遇不必要的危险，甚至可能会混淆自己对于自我的认知，也要救回对方？
　　巴卫了解自己。
　　他才不是那么为“朋友”着想的狐狸。
　　只不过，500年前相遇时，乔温说他们未来会是很好的朋友，于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就只是“朋友”。
　　不想他死去，不想他受到伤害，不想他烦恼，不想他离开自己……
　　都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备受珍惜的，人类朋友。
　　多么成功的自我催眠。
　　但妖狐又知道，他也不是有意要催眠自己。
　　只是，流连花丛，从来不识“爱”为何物的野狐，又怎么会去想，自己或许爱上了身为朋友的某个人类？
　　而500年后，已经不再是野狐的神使巴卫，也同样不会将自己与乔温之间的联系，歪向“爱情”的方向——因为，堕落神明当日取走的，不仅是他的记忆，还有与之同步的，他的情感，他对乔温的一切认知……
　　“乔温”对他而言，就只剩下一个名字，一个他愿意为了这个人类放弃自己重要的部分记忆的名字……
　　“黑磨那家伙……”妖狐这一次是真·咬牙切齿，“还以为她怎么那么好说话，轻易就同意了与我签订契约……”
　　没想到，那家伙自始至终，都还留了一手。
　　分别之时，堕落神明脸上那个复杂而扭曲的笑容果然不是他眼花，而是对方的真情流露——她分明并不看好巴卫能够真的完成与她之间的“约定”！
　　哪怕在当时的巴卫看来，那约定简直不要太容易完成……
　　狡猾的家伙……最好祈祷不要让他有机会再逮到那个混蛋。
　　妖狐敛起嘴角那丝阴冷的笑容，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乔温。
　　事到临头，他反而不觉得有任何紧张或者焦躁了。
　　巴卫垂首，目光专注与身前的人类青年相对——
　　“所以说，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放轻声音，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那么，乔温，你的答案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今夜月色真美
　　乔温：…………
　　乔温：………………
　　乔温：……………………
　　乔温怒掀妖狐！
　　一把掀开某只狐狸揽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乔温愤怒指出：
　　“啥玩意儿啊就‘那么，乔温, 你的答案呢？’了？！你老老实实告个白会死啊？连句像样的话都没有就什么‘那么你的答案’了？我告诉你, 像你这样表白的，在我老家无论被告白的对象是男是女，都会回你一句‘给爷爬！’你信不信？不信是吧？那你听好了, 你不是问我我的答案是什么吗？”
　　乔温微微一笑，薄唇轻启——
　　“死狐狸！给爷爬！”
　　下一秒，房间内猛然掀起一股巨风，将巴卫整个吹飞了出去！
　　看着在自己面前轰然关合的两扇拉门，妖狐怔怔地：“………………”
　　——整只狐都呆掉了！
　　而属于乔温的房间里, 一时激愤吐了好大个槽最后还干脆用风之牌把人吹飞的乔温，在房门关合之后, 稍微反应了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
　　瞬间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无声尖叫鸡状态——
　　啊啊啊啊啊啊刚刚发生了什么！！！！！
　　巴卫跟他含含糊糊（→_→）告白了？？？
　　他在被问及答案的时候由于太过精神恍惚且不爽对方告白的方式而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还直接用风之牌把那只狐狸给吹飞了？？？？？
　　Yooooooooooooo！！
　　妈耶！
　　刺激！
　　……等下, 他这个反应是不是哪里不对……
　　乔温抬手，捂住砰砰作响的小心脏。
　　它在他的胸腔里，跳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剧烈。
　　乔温自认为的确是个直男。
　　在他过往的二十几年——如果算上在尸魂界度过的那十年的话，那就应该是三十几年了……算了无所谓, 总之，在他过去这些年的人生里, 乔温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同性动过心。
　　当然异性也一样。
　　母胎SOLO就是这么自信！
　　但就算没有真人恋爱经验, 乔温的纸片人老婆们至少都是各具风情的漂亮妹子，就算再喜欢某个男性角色，他也没有过称呼对方“老公”的冲动_(:з)∠)_
　　所以, 他的性向应该还是比较明确的。
　　但是，确信了这一点，反而更让乔温感到头疼。
　　因为——
　　身为直男的他自己，对巴卫这次堪称灾难（巴卫：？？？）的告白，除了一丝丝的猝不及防和对那只死狐狸毫无诚意的告白方式的愤怒，除此之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排斥或者厌恶……
　　——是的。
　　乔温并不厌恶巴卫的告白。
　　这说明了什么？
　　乔温烦躁地抬手抓了抓头发。
　　他对自己是直是弯倒没有特别的执念。毕竟他又没有厌女症，就算弯了也还是可以快乐地氪纸片人老婆（你……），但是被自己当作是最好的朋友的巴卫掰弯，这就有点……
　　就是那种，“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却想泡我？！”的那种，既委屈又难过，难以置信中却还莫名其妙带着那么一点小窃喜，与此同时又迷茫且踌躇着……
　　就，总之十分复杂的一种感觉吧……
　　乔温正沉默剖析着自己的内心，闭合的房门之外，突然传来了“啪啪啪啪”的激烈拍门声！
　　与此同时，属于某只混蛋狐狸的声音也紧跟着一起传进了乔温的耳朵——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把本大爷吹飞以后关在门外？还是在这种时候？！姓乔的你好胆……”
　　显然，因为乔温刚刚出人意料的反应而陷入莫名呆滞状态，半晌回不过神来的妖狐大人，此刻已然清醒过来，跑来找人算账了！
　　可是，从巴卫那看似嚣张意味十足，细品之下却能觉出隐含着那么几分小心翼翼的语调，更重要的，是他都把房门拍得震天响了，但是，明明那道薄薄的拉门根本挡不住他这样的大妖怪，然而，在没有得到乔温允许的情况下，他却没敢贸然踹飞房门的举动看来，这只狐狸明显有好好将乔温之前的话给听进去，现在对乔温要多珍重有多珍重，只是嘴上却不肯轻易认输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乔温心底的那些纠结和莫名其妙的小情绪，突然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出口一样，眨眼之间，倾泻了个干干净净。
　　——他正在被那只狐狸如此珍重着。
　　哪怕违背自己的行事风格，也要好好将他的话听进耳朵，然后尊重他的意愿，按他希望的那样去做……
　　——这样的认知忽然铺天盖地般席卷了乔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