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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相金骨(30)

作者:青霜照夜 时间:2018-02-07 12:44 标签:灵异神怪

  羽衣天女忽然吐出一口沸腾的浊气,一字一句道,“你可知九州龙脉尽断,地火频现,是何人所为?那要对付的是那些人才对。我虽杀了泾川龙族,但他们经受的苦难,并非尽数出自我手。到底是从我腹中生下的龙子,我不想让他们经受那些非人折磨的。”
  李声闻叹道:“我只在你体内注入了一缕羲和火,你就觉血肉沸腾。可是那些龙骨上的残魂终日被万千地火,不,万千羲和火灼烧,他们是否也痛彻心扉呢?”
  “你果然知道那是何物。”
  李声闻一字一句道:“多亏你的侍从,说出你要找我和七郎。我终于拼出了你的整个计划。你的谋划,不会实现。那斩龙骨的人,我也定会惩罚。”
  羽衣天女疾言厉色道:“你既然能思及我所思,难道不懂我所为之事,正如女娲补天,不可不为?你真的明白,你是谁,你为何降生人间么?”
  李声闻低声道:“我比谁都明白,我是日母之火,太阳精魂。是天上金乌垂死的哀鸣,它远离兄弟太久,精气耗尽,将要陨落。它的精魂托入凡间妇人腹中,就成了我。”
  “天上太阳不可落,否则九州无光;地下九日不可出,否则山河焚尽。”
  “所以你要取龙骨封锁被大羿射落的九日,再寻找能吸纳精气化为己用的七郎去救活金乌,让携带羲和火的我去点燃太阳。”
  “你说李缘觉是吸纳精气?”羽衣天女摇了摇头,“能逆转精气的有无启之骨、反魂之树,我为何舍近求远,去动身处长安重重屏障的他?”


第124章
  “无启骨,反魂树,你知道苏都匿识?”
  羽衣天女瞥了他一眼:“何止知道?任朽生是我们派去铲除反魂树,保护应龙龙骨的守卫,可惜他生为男儿,竟比我们软弱,生出不该有的怜悯心思,一味纵容反魂树的生长。甚至和你一样,为了从我们眼下藏匿那反魂树,他将反魂树断为两截,藏在禁地,最后终于养虎为患,被它反噬。”
  李声闻对她的怨愤置若罔闻:“七郎生来,能将入手的东西吸干生气,譬如折断柳枝会化为碧玉,错手摘了牡丹便会化为绢帛。我不知他究竟是何物托生,但他是个好孩子,每次失手犯错都后悔不已,下次就格外小心。”
  羽衣天女狠声道:“你果然不知他是什么东西。你可知,斩断龙脉的人是谁?”
  “韦云台。”
  羽衣天女咬牙切齿道:“韦云台这个小人,本是经我等点拨而窥天道,后来却借我们告诉他的秘密和仙方胡作非为。他得知龙骨可以斩龙脉之后,就借了李缘觉的牙,肆意破坏龙脉。”
  “七郎的牙?”李声闻反问道,“韦云台说那是龙祖的断牙……”
  “你的弟弟,就是龙祖啊。”羽衣天女拉住他的手让他低下身,附到他耳边说。“骗你的。”
  话音未落,李声闻便觉胸前剧痛,羽衣天女锋利的爪子没入了他的心口,在他的血肉里翻搅寻找着。她撇去了柔弱无依的表象,用力抓着他防止他挣脱,充满恶意地低语道:“找到了。”
  她用力握住了李声闻的心脏,欣赏着他窒息的痛苦表情,好整以暇道:“原来他的龙骨插在你心里,这龙骨杀死了你,却也成了固定魂魄的楔子,教你不能死去。不过就到今天为止,龙骨和你的心,我就一并取走了。”
  李声闻的手指无力地抓在她腕上,徒劳地想要阻止她向外抽出手臂的动作,他完全受制于人,笑容却还挂在唇边:“那可不成,君逸说过,会好好抓着我,不让我离开的。”
  那厢荆白被拍在柱上,拼命掷出指间锋刃,他选的角度刁钻,十把匕首刚好封住青龙左右上下,使它无处可避。李天王沉下身擦着地面游过,背鳍被擦掉几片鳞,他痛得一摆尾,却正好扫到了李声闻,将他和天女一并抽飞。
  羽衣天女在这重击之下不得不松开手,撞在墙上重重跌落。她和燕秋来交手不算,又被李声闻灌入羲和火,本就身受重伤,这下连站都站不起来。李声闻倒是全须全尾,扶着墙站了起来,颊上青鳞若隐若现。
  他捂着胸前血洞,遗憾道:“我就这一件衣服,上次叫韦云台刺了一剑,好不容易才用雨丝缝补好,这会娘子又把它撕开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如此执着于我的这颗心,它可是有什么奇效么?”
  羽衣天女惊道:“韦云台刺伤过你的心?糟了!”
  “怎么?”李声闻若无其事反问。
  羽衣天女冷笑道:“无可奉告,我们日后再见。”
  她说着,撮起嘴打了个尖利的呼哨,李天王像被她抽了一鞭子似的,猛地掉转头来,吐出满口雷霆。
  他自化蛟以来,尚未招过这样浩大的雷霆,几乎与他还是泾川君时声势相当。雷电过处,石砖崩裂,燕秋来搀扶着荆白狼狈地左躲右闪,身形摇晃不支,显然已到极限。
  他头顶上的梁柱不堪雷电劈削,轰然断裂。两人行动不便,无法躲闪,燕秋来只来得及将荆白推开,自己的衣袍则被压住。他毫不犹豫从袖中拔出剪刀,将衣袖切裂,旋身遁走。
  在满堂落雷中,忽有寒光一闪,淹没在电火之中。
  许是鹰眼最利,第一个注意到它的便是荆白。他飞身截下了羽衣天女的暗箭——这枚铁丸是朝燕秋来后脑去的,若是命中,纵他是精怪方士,也会毙命当场。
  可就在他狼狈落地的瞬间,羽衣天女又射出了第二丸弹丸,趁李声闻回援时夺路而逃,离开了墓穴。
  但李声闻到底没有那铁丸快,荆白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生生受了弹丸。好在天女技艺不精,只将弹丸射到他手臂上。
  但接踵而至的是李天王的攻击,他终于彻底被激怒,再也不做猫儿戏鼠的玩闹,寒光凛冽的利爪直冲燕秋来拍去。
  “君逸!”李声闻高声叫道。
  李天王的瞳孔一缩,犹豫着回过头来,但他的爪子依然不受自身控制,还是朝燕秋来抓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燕秋来身前忽然多了一个人。他本不该在这里,但他偏偏就在此时现身,用宽大的袖子挡去李天王的致命杀招。青龙的利爪径自穿过他云雾样的身体,但仍神奇地被他减缓了攻势,只浅浅地在燕秋来防御的手臂上留下五道爪痕。
  他穿着乳白的深衣、深青的鹤氅,胸前朱红玛瑙璎珞如同寒水上朝阳。他向燕秋来张开双手,用透明的双臂环抱着他的颈项,亲昵地以唇蹭过燕秋来的脸颊。
  但他又在下一瞬消散无踪,燕秋来伸出去的双手定格在虚抱的姿势,落入他怀中的只有一枚青蓝色的燕子羽毛。
  “君逸,过来。”李声闻在青龙背后唤道。
  李天王如梦初醒,茫然无措地扫视断壁残垣、烟灰血迹,最后直愣愣地盯着他胸前大片的殷红。
  “……怎么了?”
  “没有大碍。”李声闻慢慢走过来,抱住他的吻部,轻轻抚摸,“你知道的,这点小伤于我无碍。”
  李天王缩成人形,急忙把他揽到怀里:“怎么回事,是、是我做的么?”
  李声闻从容道:“不是你的错,是羽衣天女借相连的血脉挟持你。我们的伤是她造成的,你只是砸了她的栖身之处。”
  “那她真的是阿娘?”
  李声闻叹息道:“应该不会错。”
  “我娘设计杀死了我的兄弟姊妹,甚至于阿耶也被她利用后杀死?”李天王茫然道,“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如果是钱塘君做的就好了!”
  “天王,自欺欺人没有意义。”李声闻轻声道,“燕天师和荆白将军受伤不轻,让他们早些回去修养,我们也不要再滞留于此了。”
  燕秋来道:“今日没能帮殿下留住她,反而拖累了殿下,臣惭愧万分。”
  李声闻听闻此言,惶恐道:“羽衣天女诡计多端,利用天王伤了二位,该是我说声抱歉。不过我确实还想请燕楼主帮我个忙。”
  “殿下尽管吩咐。”
  “请燕楼主转告七郎,说故人想要拜访他,请他移步芙蓉园养病。”


第125章
  芙蓉园在长安东郭,曲江从中穿行而过,每逢盛夏便有烟柳千寻芙蕖满池,是个避暑休憩的妙处。眼下暮春才过,芙蓉园尚未到风景最盛的时节,向来最会寻欢作乐的邺王,却急匆匆地在这不适宜的季节,搬进园中养病。
  此时的芙蓉园无荷无柳,甚至连总是环绕着邺王的姝丽名士都没有出现,李缘觉孤身一人,带着满车美酒住进了芙蓉园的一角。
  这偏院清幽冷寂,满园松柏寒翠,是他这样醉软温柔乡的皇孙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但这回他偏偏在这里住下,就着寒衾和院墙外的灞水声入眠。
  当他住在九层楼时,禽鸟飞不到檐上,从不会像这样破晓时分栖身窗棂,叽叽喳喳地惊散他的酣梦。
  他没有睁眼,翻了个身,想要继续没做完的梦,那群鸟儿却不罢休,甚至咄咄地敲起了窗。
  李缘觉极为不耐烦地睁开双眼,天光猛然洒落,将房内照得通明。有长年的积灰在熹光中缓缓飘转,细弱如蜉蝣之尾。这光太过刺眼,李缘觉不得不用手挡了一下,才适应了这对于清晨来说未免太灿烂的日光。
  “该死……”他怔怔地靠着床榻坐了一会,低声诅咒道。
  那扣窗的鸟儿还在持之以恒地啄着窗棂,发出笃笃声响,不知疲倦。李缘觉被吵得头疼,忍不住披衣起身,走上前猛地推开窗户。
  鸟儿顺势跃入房中,歪头用黑亮的眼珠盯着他。它是只羽毛油光的翠鸟,娇小机灵,双翼熠熠生辉。
  李缘觉逗弄它一会,忽然笑起来:“既然你送上门来,就拿你攒进我的百鸟裘里,也算和安乐公主同样风雅。虽然没几片羽毛,聊胜于无。”
  他说着就用手指去点翠鸟的胸脯,恰在这时,远处的鸟鸣中忽然掺进了不一样的乐声。潺潺流水之声,出自丝弦之间,缱绻多情。李缘觉不由得被它迷住,推开门扉举步向外。
  那翠鸟儿跳上他肩膀,跟着他一起来到墙下。李缘觉一时魂迷,没记起来惩罚它的无礼。
  这弦声不似琵琶铿锵有力,不似琴瑟低沉厚重,弦声清广绵长,如出九天之外。李缘觉辨出这是箜篌声,那弹箜篌的人,就在宫墙之外,或许是倚着墙壁,弹奏出泠泠曲声。
  一曲终了,李缘觉才拍手叫道:“好箜篌!阁下为何在芙蓉园外奏箜篌,不到园中一叙?”
  “因为我不得入长安。”箜篌手笑道。
  李缘觉惊愕道:“这声音,是哥哥?”
  “是我。”李声闻自墙外应答,“我来看看你。”
  李缘觉深吸一口气:“自泾川龙患,已有十年过去。你从未回过长安,更以死相挟教我不得出长安半步。可是今日,你又回来了?”
  李声闻好整以暇道:“芙蓉园外墙即是长安东城墙,我在墙外,未入长安。七郎,你一切安好?”
  “我好得很,美人在怀,美酒盈池,逍遥得万物皆不见。”
  墙外沉默半晌,李声闻才慢慢说道:“七郎,我有话问你。韦云台是否是听你命令,前去斩龙骨夺龙髓?”
  李缘觉想也不想:“我和韦云台只是酒肉之交,谈不上命令不命令。我不出长安,不知他的行动。”
  “但长安传言,韦云台四处搜集龙髓,皆送入你的玉楼。”
  “既然哥哥也知是传言,何必问我?韦云台送进玉楼的尽是美酒——叶天师也是。所谓送龙髓入我府中,只是因为我前日喝了叶天师送的千日醉,沉睡不醒,那韦云台小题大做四处找‘洞庭龙髓’救我,才有了那些风言风语。”
  李声闻恍然大悟:“是这样么?”
  李缘觉委屈道:“你还是这样,只有听说我闯祸了才会来看我。那‘洞庭龙髓’只是颗真珠,除了格外明亮没有别的长处,我是酒劲消退自己醒来的。跟什么龙骨龙髓哪有半点关系?”
  李声闻好言安慰他:“是我错怪你了。但是还有人说韦云台手中拿着一颗龙祖断牙,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么?”
  “龙牙?”李缘觉冥思苦想,“不错,我从大明宫内院里面找出来一根,原本是观舞时合拍击节用的,后来我觉得不趁手,就随手赐给韦九郎了,他似乎是削成匕首随身佩戴。不过四海进贡奇珍不可枚举,那龙牙没什么稀奇的。”
  李声闻道:“原来如此。”他顿了顿,又问,“你嗓音暗哑,可是受了风寒?”
  李缘觉尴尬地回答:“我才起身,自然嗓音低哑,不碍事的。哥哥呢?”
  “才起身?”李声闻笑道,“这不是日上三竿了么?你昨夜醉得厉害?”
  李缘觉恼羞成怒:“是你来得太早,看铜漏的水,应当还不到寅时。”
  李声闻感慨道:“长安寅时的天光,竟如午时那样烈,莫非是龙气过盛?”
  李缘觉道:“别管那些了,我这有上好高昌葡萄酒,哥哥不来与我共饮么?”
  “我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启程了。七郎,千万珍重。”
  李缘觉听了这话,忽然大发雷霆:“你我十年未见,你连面都不露就走!我们下次再见,莫不是要来世?”
  李声闻道:“七郎,你还记得我们出生时,祖母身边的方士说过什么么?”
  “‘此二子合则为日’。”李缘觉一字一句重复道,“那又如何?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他说的话谁会当回事?”
  “圣人会记得此事。”李声闻低声道,“我侥幸还阳后,是圣人亲自写来手书,命我永不可入长安与你相见。七郎,圣人如此忌讳你我,我们若是相见,你必定面临灭顶之灾。”
  李缘觉啐道:“谁在乎?我现在就想越过这道宫墙见你。”
  李声闻笑道:“你记得我写的信罢?你若出长安半步,我便立刻自裁。七郎,你是精通奇方,可若是圣人集十二楼之力捉拿你我,即便是我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只有等他寿命耗尽,你我才能重聚?哥哥,我们明明是一同来到凡间,为何却要老死不能聚首?”
  李声闻没有回答,李缘觉悻悻靠着宫墙坐下,捞起肩上翠鸟,五指一动,鸟儿就变成了通体青蓝的美玉。他把玩着这鸟儿,低声道:“好,你走罢,总有一天你会自己回到长安。”
  “七郎?”李声闻未能听清他的低喃,唤了他一声。
  李缘觉刻意笑出声,随手摘下一片树叶,丢入曲江:“这个请你一定带好。总有一日用得到。”
  那叶子顺着曲江御沟,悠悠荡荡流出宫墙,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拾起。
  它已凝为澄澈的玛瑙,叶片上以深红刻痕勾勒出歪歪扭扭的叶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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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剧《御沟红叶》
  书生:李声闻
  宫女:李缘觉
  李天王:????


第126章
  虽然与李七郎的隔墙相会不欢而散,但李声闻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神伤。他在宫墙外只伫立了半刻,等到墙内窸窣衣料声渐行渐远,便回到灞桥搬走了羽衣天女的屏风。那偌大的屏风到他手中,就如书页般柔软易折,被他细心叠好装进了小小的书箱,连嚷着要赌藏钩戏的屏上人们也被封住了嘴,不再出声。
  李天王挂在书香一角,比前两天刚见过宜生时更似死蛇。
  李声闻怜悯地把他收进怀里,轻声安慰道:“不要想了。她或许也有苦衷,是原谅还是复仇,你随心而行就好。”
  “一边是阿娘,一边是阿耶和手足,没想到有一天我竟会遇上这样的事。”
  “世间至亲虽有血脉相连,却并非全都齐心,我也是如此。”李声闻道,“天王,在芙蓉园外,你可嗅到什么奇异的味道?”
  “不就是一股鼎盛龙气。长安八水环绕,人间帝王又正当壮年,龙气冲天也不奇怪。”
  李声闻单手托着他,另一手将书箱扣好:“可是长安八水尽失其龙,又有羽衣天女说,韦云台借龙牙四处窃夺龙髓。或许是他将龙髓带入长安,致使长安龙气盘踞。”
  “要不我替你去看看?”李天王有气无力地提议。
  李声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算了,我不知韦九郎和七郎在打什么主意,长安又发生了什么,你孤身贸然闯入怕着了他的道。可惜我不得入长安……”
  “就为了李七郎?他还不懂得你的苦心,怪罪你不去看望他。”
  “七郎年幼时不得祖母欢心,又无父兄母亲教育,圣人继位后他一朝封王,难免从此娇纵放旷一点。我当时不敢违逆祖母皇命,对此袖手旁观,亏欠他不少,如今只想尽我所能补偿他一些。”
  “但是若是我,为了活命,被亲生哥哥锁在鸟笼里,也未必会觉得愉悦。”李天王闷声道。
  李声闻浑身一僵,过了一会才喃喃道:“你说得是,可七郎又是锦绣绮罗堆出来的长安长大的,他本就生在笼中,离了这金雕玉砌的华笼,他活不下去。”
  李天王不以为然:“你不也是锦衣玉食的郡王来着,你活得了,他怎么活不了?”
  “因为我生来就知自己为何而生,也知道我终归不是长安王侯,不是红尘中人。”
  “你是说,你从小就知道,你会嫁给我,要做泾河龙宫之主?”李天王突然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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