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权奸复国的可行性报告(29)
慕容复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了那伤员一眼,然后,他将手中的针线交给身旁的辅兵,自己则来到他的床头,抱起他的上半身枕在自己怀中,低声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有什么话要告诉家里人,我帮你写信。”
“家里已经没人了,”那伤员艰难地摇摇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好……省得他们伤心。慕容公子,我心里总惦记着……唐僧后来可曾发现白骨精是妖怪,孙大圣是冤枉的?”
慕容复眼眶一热,轻声道:“却说孙大圣走后,唐僧师徒三人来到宝象国。那宝象国中有名黄袍怪法力高强将唐僧抓了去,那黄袍怪身边有一雉鸡精原是白骨精的手下。这雉鸡精见唐僧不愿与她欢好,便将唐僧冷嘲热讽一番,说出了白骨精如何变化欺骗唐僧的始末,唐僧得知真相痛悔不已。猪八戒与沙僧不是黄袍怪的对手,猪八戒得白龙马的提醒,赶去花果山请孙大圣回来相助……”慕容复话未说完,那伤员已在他的怀中慢慢地停止了呼吸,嘴角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松与慰藉。
慕容复没有吭声,许久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些时日以来,他已见识了太多太多的死亡,以至于麻木地不知什么叫伤痛了。
两名辅兵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这伤员的尸首自慕容复的怀中搬出,口中劝道:“慕容公子,人死不能复生……”
慕容复失神地摇头,语无伦次地喃喃:“不该这样……不该是这样……如果我当年选择学医……如果我知道怎么制作验血试纸……如果我能早些赶到……如果、如果……”他吃力地抱着头,再说不出话来。
天微明的时候,种师道、乔峰、蒋长运三人结伴到伤兵营里来探望慕容复。伤兵营里忙碌了一夜,这个时候大伙都在歇息,唯有慕容复在邓百川与公冶乾的陪伴下守着火堆取暖。乔峰见了他也不废话,直接递了一坛酒过去。“酒能暖身,虽然不是你的‘东坡酒’,但多少喝点罢。”
慕容复摇摇头,低声道:“军营之内,严禁饮酒。”
乔峰转头目视种师道,种师道却笑着用手蒙上眼睛,示意他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复这才伸手接过酒坛,想了想,仍是摆在一旁。“不能喝,喝了手会不稳。”然而纵使他滴酒不沾,此时也早已累地连拿住酒坛的气力也没有,手臂一直不停地发着抖。
蒋长运见状,不由两眼通红,未免自己失态落泪,只得抢过酒坛粗声道:“你不喝,我喝!”说罢,拍开封泥,仰头豪饮。
种师道轻叹了口气,幽幽道:“慕容公子,我是行伍世家出身,也算是见多识广。有些事,你不知道,我知道。所谓将军难免阵上亡,一旦入了这伤兵营,生死只凭天命。那些重伤员,纵使熬过了今日也未必能熬过明日。这战场上混乱地很,即便我们不出兵也难保不会有人偷袭,谁能日日精细照料他们?以往出兵,三个伤员里头死两个也不算多,如今十个里头才死一个。慕容公子,你已积了大德了,其他的,听天由命罢!”
慕容复闻言只是苦笑。“道理我都懂,只不过……”
“慕容公子,你一个文弱书生就不该来这种地方!你心肠这么软,就算救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只要有一个没救到你还是得心烦!可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呢?”蒋长运忍不住嗔道。同样身在伤兵营,那些大夫们就各个呼呼大睡全无心事,只有慕容复愁得吃不下睡不着,随便死一个都好像死了亲爹。
“……文弱书生……”慕容复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实在是累狠了,脑子发木,只知道蒋长运说得不对,却仍想不到该反驳。
乔峰总念着慕容复是他带来的,对他存着一份香火情,此时也开口劝道:“慕容贤弟,人要往前看。打完安定堡,我们还要打夏州;打完夏州,还有石堡城;这一仗要一直打到横山,我们别无选择,你也同样别无选择。救尽可能多的人,为宋军保持尽可能大的战力,其他的,已经顾不上了。”
谁料,他话音方落,慕容复的目光忽而微微闪动,低切地笑了两声,语焉不详地道:“原来如此……种经略要的根本不是西夏的国土,而是以宋军的性命换夏军的性命……我还以为他重视伤兵营才让我写的军令状,原来只是哄我的……”种谔攻下米脂寨即刻起兵进攻银州已让慕容复感觉心急,如今听乔峰介绍种谔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这一路走一路打,根本没有停下休整巩固阵地的打算。慕容复便已猜到种谔的目标是最大限度地消灭夏军的有生力量,而非计较那尺寸之地的得失。
却是种师道见慕容复累成这样心思还能用已是一惊,这般见识的书生可不多,放在伤兵营未免有些可惜了。只是想到慕容复指着他叔叔破口大骂的火爆脾气,推荐他去给叔叔当谋士无疑是害他性命了。
慕容复这见微知著的本事乔峰到是知之甚深处之淡然,又劝道:“听说你好几日不曾阖眼,先去歇歇罢。两日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慕容复沉默地点点头,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我被种谔扔出来了?我是主角,居然被种谔扔出来了?
青书:慢慢你就习惯了!
第23章 演砸了的复·南丁格尔·慕容
天明之后,慕容复将在伤兵营内负责照料伤员的辅兵们聚起来开会。战事一启,伤兵营里人人忙地脚不沾地。慕容复作为这伤兵营的主事除了刚来时立了几条规矩,其他时间一向是干活在前休息在后。如今突然听说他要开会,大伙都颇为好奇,不但辅兵们到齐了,甚至有几名大夫也挤出了休息时间前来旁听,一时间将那暂且充作会议室的小土屋挤地满满当当。
众人只见慕容复立在一张书案之后,书案上堆着不少画着红十字的布条,其中的一条却是系在了慕容复的左臂上。臂系白布,那是服丧时才会有的情况。只是纵然服丧,也不会在布条上画上红色的十字。大伙正暗自诧异不知慕容复闹地哪一出,慕容复伸手略压了压室内嘈杂的交谈声,扬声道:“今日召大伙前来,是有事宣布。请大伙静一静,听在下一言。”
慕容复话音一落,土屋内登时鸦雀无声。原来这些辅兵们身在厢军原就比禁军低了一级,他们身在伤兵营又无医术傍身,平日里做的大多是清理绷带搬抬尸首等脏活。虽名为辅兵,但却与苦役并无不同,不但受人白眼,若是撞上个脾气暴躁的伤兵还免不得受些打骂。只有慕容复愿意细心教他们分辨简单的医药以及各种护理手法,将他们从苦役培养成了合格的护士。虽说工作因此繁重了许多,可在伤兵营的地位也同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感念慕容复让他们活出个人样,对慕容复从来言听计从。
“种经略决议一日后征伐安定堡,咱们这些人必在随军出征之列。安定堡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咱们的伤兵营怕是离战场颇远。”
慕容复此言一出,不少辅兵们的脸上都浮现出少许喜色。随军出征是无可奈何,虽说辅兵战死一样有抚恤金,但到底还是能不死就不死的好。伤兵营距离战场远一些,这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就低一些。
哪知这喜气尚未发散开,慕容复已然又道:“大伙都知道,救治伤员争的便是这时辰,早一步晚一步相差的许就是一条人命。我决定组建一支战场救护队,上战场抢时间抢救伤员。咱们的将士们上阵拼杀是谓英勇,咱们伤兵营一样不甘人后!”说到此处,他缓缓地扫了这满堂的辅兵一眼。“当然,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大伙干的本不是拼命的活,我要你们去战场是强人所难。所以,究竟要不要加入这支救护队,个人只凭自愿,在下绝不勉强。”说着,他随手掂起一条画着红十字的布条举向人群。“谁若自告奋勇,便将这布条系于臂上,战场上方便辨认。”
一阵难耐的沉默。
就在这片沉默之中,邓百川率先走上前来,目视着慕容复,神情极端复杂地唤了一声:“公子爷……”方才慕容复只吩咐他做一些画着红十字的布条,究竟派何用处却是只字不提,想来也是怕他阻止。慕容复要上战场救人,这与他们原先的目的绝然不符。只是邓百川在伤兵营呆了多日,对这些伤员们的痛楚感同身受,对他们的英勇更是发自内心地敬佩,他实说不出劝解的话来。隔了一会,他长叹一声,伸手自慕容复的指端抽出了布条。“水里来火里去,邓百川永远追随公子爷!”说罢,低头将这布条系在了左臂上。
慕容复望着邓百川思潮翻涌却一语不发。邓百川虽迂却忠,他能有这份心,慕容复自然是要保他富贵平安的。片刻之后,他扬眉而笑,随手再抽出一根布条递给旁观的公冶乾。“公冶二哥,咱们兄弟也见识见识这战场!”如果说对邓百川,慕容复发自内心地想要保他富贵荣华;那么对公冶乾,慕容复则是发自内心地想他意外死在战场上。
公冶乾完全不认同慕容复的做法,以至于他旁听至今一直面色黑沉。可此时慕容复都已经将布条递到了他的眼前,公冶乾不愿让人小觑,只得无奈接了过来,沉默地系在自己的左臂上。
慕容复的目光再度转回堂内,扬声发问:“还有人愿意去战场救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