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游戏(35)
病中的老人就像个孩子一样难以伺候。
姜磊：“你只见过他几次，他现在人高马大，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肉团。”
老人：“我就是知道。他妈妈很好，教出来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对了，”老人看着姜磊，严厉地：“你和颜庄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可能和好？”
姜磊悠闲地坐下，手中剥着一个橙子，老人看他剥橙子的手法，和他妈妈一模一样，不由有些恍惚。
姜磊：“别多说话了。我的事自己会处理。吃橙子吧。”
老人看着他递到手心的橙瓣，匀匀净净，没有一丝白皮，只有甜美的果肉，情不自禁地一口咬下，汁液在嘴里划开，他舒展了眉头。
姜磊见他放松，站起身：“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姜磊！”老人直呼其名，姜磊止住脚步，颇为不耐地问：“还有什么事？”
老人忍住发火，尽量做到语重心长：“你还年轻，可能还未玩够，是，男人有钱就会有人缠上身，这是肯定的，拒绝诱惑太难，谁都一样。可是你要清楚，外面的人再可爱，你最终也要回归家庭，颜庄或许不会讨你欢心，但她给你生了姜楚……”
姜磊按捺着叫老人闭嘴的冲动。
“为了姜楚着想，”老人最后一句话是：“你也应该……”
他话没讲完，又有一个穿高级西装的年轻男人正要进门，他见到姜磊，先是一愣，然后充满敌意地说：“你又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他露出轻蔑的一笑：“是不是看老爸病了觉得有利可图？你的嗅觉真灵敏。”
姜磊不发一语，不屑和他计较。
老人：“是我叫他来的。姜磊是你哥哥，你对他应该尊重。”
姜磊傲慢地：“先走了。你有话对你儿子说吧。”
“你……！”年轻男人被他无视，极其不爽。
“忍忍他吧。”老人叹气：“他心里不舒服。是我对不起他和他妈妈……”
“有什么对不起的？”年轻男人愤愤不平：“你还要对他多好？一个拖油瓶而已！我才是你亲生儿子！他有什么好？”
老人看着儿子，无声地感到失望。
老人病情稳定了，姜磊在香港处理完公事后又即刻飞去欧洲，绕了半圈地球，他才想起某人还欠他一顿饭。姜磊不是没有吃过回头草，他在这方面非常随性，只要想吃，偶尔回头吃一口的情况太多，可是对谈昊，他不想随便碰……
姜磊在看到谈昊的第一眼时谈昊正坐在车里哭，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流眼泪，这使他留给姜磊强烈的个人印象---纯真，如果要再加一点印象的话，那就是好看。姜磊在和谈昊接触的过程中曾经多次感受到两人的不同。谈昊会对他说抱歉，谈昊会不经意地表现出自己对他的依赖，谈昊会信任他，在疯狂的*爱中把自己交给他，谈昊会明明怕被欺骗，却还是选择不去怀疑他。谈昊坚信幸福是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他追求的其实是一种完美的情感状态，他极度的坦率……
按理说，这是一个和姜磊处处不同的人，但姜磊却隐隐约约又感觉到自己有和他惊人类似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姜磊和谈昊在一起的日子里很少吵架，他们不是没有矛盾，姜磊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许多信息，但谈昊对此表现得淡定自若，起初他对姜磊几乎一无所知，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安，谈昊让姜磊觉得他太自信了，一切矛盾到了谈昊那里都会变成春风化雨，谈昊每每能用一句玩笑巧妙地避过风头，他展现出来的一面永远理智又不乏乐观，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正是谈昊这类清明的人维持着社会必须的稳定和秩序，可尽管这样还不足以让姜磊迷恋他，姜磊迷恋的是矛盾的综合体，是谈昊自以为冷静的内心里让人悸动不已的热情……姜磊在谈昊身上找不到一点让他不顺眼的地方，可正是这种完美让姜磊感到危险，他觉得自己越陷越深，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感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于是他找了个机会就把谈昊推开了，在没有谈昊的时间里他还是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脆弱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没忘了谈昊。
他在女人那里获得了温顺和包容，从男人身上寻找疯狂和刺激，可是他却觉得莫名躁动，好像一切在前进，却又不知不觉地失去了平衡，谈昊曾经带给过他平静，而他的离开就像在他心里小小地炸开了一个洞，他能感觉到那个空洞，他还是不害怕失去任何人，只是他有一种任何人都不够的感觉。
直到他又一次遇见谈昊，在那个饭局，他想他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了谈昊他已经厌倦他了，实际上他厌倦他了吗？只有他自己知道不仅没有，相反是更迫切地渴望他了。他看着谈昊喝醉，看着他为自己心痛，他的焦躁被轻而易举地安抚，他和谈昊说起自己的少年往事，其实他都快把那些事忘了，只是他要找点事情和谈昊说，他要和他独处一会，做爱会让两人再度被点燃，他需要冷静，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和谈昊相处，谈昊有一种安静的魅力，他静静地听姜磊叙述，姜磊又一次感受到了平静，他的内心不乏棱角，可是和谈昊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更平和，这种感受十分特别，他甚至在别人那里没有体验过。
谈昊也是个普通人，他有自己的顾虑，他有家庭，有工作，姜磊有时想如果自己年轻一点的话肯定会选择和现在不同的方式去对待谈昊，他会把他绑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肆意地占有他，他会告诉他自己所有的过去，然后在谈昊为自己愿意和他分享而感动的时候压倒他，让他在自己身下彻底臣服，把他操到说不出任何话来……
最后，姜磊想，也许他有一天又会厌倦谈昊，然后像从前和其他人撇清关系那样甩开他。
当然，姜磊知道这都是建立在如果的基础上，并且还得假设谈昊百分之百的爱他……
谈昊爱他吗？
姜磊在被询问有没有人适合做书记秘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谈昊推出去，他私心里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他，甚至是一份工作，一个职位，可是也许他的潜意识希望能和谈昊再度产生联系，总之他还是选择了让谈昊欠他一个人情，他想自己会在适当的时候提出来让他还，当他有兴趣让他还的时候。总之，在和谈昊分开半年以后，姜磊觉得再见一见谈昊也无妨，他将再度出现在谈昊的生活里，谈昊没可能把他忘了。
姜磊带着一丝兴奋在谈昊的单位门口等他，他幻想着在车里就让谈昊就范，逼他露出曾经只有他看过的样子，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又或者他从来都是这么冷静，他警告自己把谈昊拐上床很容易，但那意味着他又要陷入和去年一样的泥沼，那就是谈昊对他来说真的那么特别吗？到了无可取代的地步？姜磊在看到谈昊的那一刻忘记了这些无谓的思索，他出于本能地想和谈昊分享一些东西，一些他的快乐，尽管这些快乐其实根本不足一提，姜磊对于钱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他必须时刻保持这种野心，否则他是为了什么存在呢？和谈昊在一起姜磊有时会不自觉地放松，谈昊有一种悠闲的气质，他像是诗里描绘的一种状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姜磊向往他，但又认为自己并不适合。
姜磊想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让谈昊属于自己，就在谈昊问为什么要带他去那儿的时候，姜磊就明确了自己对于谈昊来说也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他要的不仅仅是属于，他要的是彻底的归属，他要谈昊失去离开他的能力。
但这可能吗？
没有谁离不开谁的。
谈昊再一次被他伤害了。他抱着半年前那个女人，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但那个女人却好像非常爱他一样，亲昵得就好像昨天他们俩还睡在一起。姜磊不是不知道她还有别的男人，演员要红和演技还是有些关系的，姜磊一点也不在意和别的男人分享她，当然最好还是他给别的男人戴绿帽子。谈昊被他惹火了，其实他并不想让他生气，他是想谈昊开心的，他喜欢谈昊佩戴他给他买的礼物，他看得到谈昊眼睛里的高兴，他甚至体会到一种类似恋爱的快乐。但他还是在之后又迅速地给了谈昊一记重拳，有什么办法呢？当女人围着姜磊打转，在他耳边莺声燕语，为他一句话而嫣然一笑时，姜磊才觉得自己还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变化。
16
谈昊最近觉得自己对欲望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感觉如果自己再不做爱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欲了，他从来没有计算过自己在不是处男之后最长开过多久天窗，但他知道这次不是最长的一次，但却是最难以忍受的一次。在离婚后他曾经心灰意懒过一阵子，对性提不太起兴趣，又或者说对女人提不起兴趣，然后他在一次去四川的旅途中和一个非常帅的客栈老板发生了关系。现在谈昊是自由的，但他在想做爱的时候却只能劳动自己的手。这一切都怪那个该死的姜磊。谈昊可以接受里生活里没有爱情，但他不能接受没有*爱。
谈昊的父亲在世时曾经收过一批业余学生，这些人多半是政府官员，有一定书画功底，作品不一定多么上档次，但绝对不乏人追捧。其中一个学生最近找到了谈昊，希望能为他爸爸举行一次大型书画展。谈昊在整理自己爸爸作品的时候发现几副他小时候画的画，老实说，画的还不错，他不知道他爸爸是否曾经对自己在艺术方面寄予过厚望，当然，他一向是鼓励他发展兴趣爱好的，当谈昊问及母亲这件事时他妈妈回忆着往事：你爸爸的确非常遗憾没人继承他的衣钵，你小时候太淘气，总是静不下心写字画画，他也不愿意拘束你，只是私下里和我抱怨过，谁晓得你长大以后性格会完全改变，越大越规矩。谈昊不记得自己有多淘气过，但他妈妈说他小学的时候还曾经和别人打架结果把手都摔断了。谈昊更不记得他爸爸在他的人生中给过他任何非怎样不可的压力，他爸爸是随性的，有艺术家的洒脱和不羁，他妈妈反而对他更严厉些，要求也更多。谈昊再次感受到已过世亲人对自己的爱，他每天去看展馆的布置，力图让这次书画展做到尽善尽美。
其中有一副作品是他父亲特意写给他的，也是他最喜欢的，陶渊明的《读山海经》的第一篇：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
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
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