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超过的部分算我预付的。”
　　“怎么，还住上瘾了？”池邺檀挑眉。
　　“住的话还不确定，但早饭的确不错。”说完，顾晗也不给池邺檀怼他的机会，挥手道，“走了，随时联络。”
　　家门打开又关上，池邺檀才冷冷地“呵”了一声，还随时联络，到那个程度了吗？不过再转念一想，有哥哥在，他还真得常跟顾晗联络——这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顾晗提前挖好的坑，有点爬不出来了呢？
　　池亦温没再提转院的事，顾晗给他安排在周一的检查，他也有按时去做。
　　下午，顾晗拿着已经出结果的几份检查报告进了池亦温的病房，康姨也在。顾晗跟她打了招呼，然后说了检查结果。
　　池亦温身体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说到底就是应该静心养着，养个三五年，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甚至可以趋近于健康。对于自己的情况，池亦温心里有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似乎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报告而已。
　　说完病情，顾晗就准备忙别的了，却被池亦温叫住了。
　　“顾医生，能聊聊吗？”池亦温问。
　　顾晗单手插兜，微笑着点头，池亦温配合检查，恐怕也是和想聊的有关。
　　池亦温又对康姨道：“康姨，你先回去吧，我和顾医生聊完想睡一会儿。”
　　康姨脸上虽写满了不放心，但还是点了头：“那好，我先回去了，晚上让司机给你送晚饭。”
　　“好。”
　　康姨离开后，池亦温才又道：“听说你和邺檀是同学，想必关系应该很好吧？”
　　“还可以。”他和池邺檀的事，池邺檀如果不跟家里说，他是不会多嘴的。
　　池亦温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整个人显得很疲累：“这么多年，邺檀都没有跟老同学有联络，能和你重逢后还走得这么近，说实话，我挺意外的，想必在他心里，你这个老同学还是有些分量的。我不知道你对我们家的事了解多少，我们家有自己的企业，做得不大，但各方面都还过得去。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想让邺檀到公司帮忙，只是他一直不太愿意，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顾晗浅色的瞳仁在午后的阳光下更为明亮了，池亦温都开始走他这条路了，显然是无计可施了：“据我所知，邺檀的事业也很不错，让他放弃事业继承家业，太埋没他的天赋了吧？”
　　顾晗不可能像池邺檀那样直接跟池亦温吵，不过他是站在池邺檀那边的。
　　池亦温态度坚决：“写书也不能写一辈子，总有写不出来的时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更好一些。而且退一步说，工作也不影响他写作，他可以两边兼顾。”
　　顾晗在心里叹气——池亦温幸好不是他哥，否则他的脾气估计也不会比池邺檀好到哪儿去，还是自己的大哥好，自己的大哥那样才是一个哥哥应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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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通常来讲，顾晗是不愿意和病人呛声的，尤其是他们这种科室，病人都不能受刺激。不能呛声，不表示不能讲道理，尤其事关池邺檀，顾晗还给池邺檀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这个时候他更希望池亦温能退一步，给池邺檀一点空间。
　　顾晗拖了把凳子坐下，气定神闲地说：“池先生，其实以我和邺檀的关系，叫你一声池哥也可以，但既然你有意跟我谈正事，那咱们就正式点来。”
　　顾晗的话倒是把池亦温弄得有点蒙，感觉顾晗好像收了之前的温柔，一副要跟他谈判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身在病房，顾晗又穿着白大褂，他可能会有一种在会议室面对大客户的错觉。他不太明白顾晗的气质是怎么在这两者之间转换的，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医生就是有两张皮！
　　顾晗不在意他怎么想，继续道：“据我所知，写作的人通常很敏感，他们或许天马行空，乐观主义，或许感情细腻，容易共情，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非常看重自己独立创作的空间。换句话说，如果经济不成问题，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们可能更希望成为一个全职作家。邺檀现在就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做着他最擅长的事，而且他的确在这个领域走出了自己的天地，我认为这是一件值得肯定且高兴的事。如果硬要让他做不喜欢的事，我觉得这是对他天赋的扼杀，扼杀一个人的天赋，无异于谋杀一个人。”
　　池亦温皱眉：“顾医生这话严重了，我又没不让他写，只是希望他能兼顾一二。”
　　“兼顾一个不擅长又没有兴趣的领域，如果想做好，势必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到时候邺檀的压力也会很大，可能努力了很久，也依旧做不好。而浪费掉的那些时间和精力，无疑是耽误他写作时间的。如果他因为不擅长的事产生负面情绪，势必对他擅长的事也会有影响，最后就是看似两手抓，其实什么都没抓住，甚至可能因为挫败感，产生心理问题，从而对你或者我产生怨怼，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顾晗说得很淡定，但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把不好听的先说在前面，顾晗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想让他继承家业可能也是出于你身体的考虑，但是池先生，让一个企业健康发展的方法有很多种，这个市场上人才也有的是，你目前也没到倒下去爬不起来的地步，何必弄得邺檀难受，你自己也难受呢？商人的成功往往并不在于自己有多厉害，而在于能笼络多少厉害的人为自己工作。”
　　顾晗觉得池亦温的想法太偏颇了，任何一个公司，一个团队，只有领头的厉害，往往作用有限，手底下的人厉害，才是推动公司发展的源动力。就比如他家的公司，他大哥厉害吗？当然厉害，顾晗没遇到过比他大哥工作能力更强的人。但他大哥也不是孤军奋战，手底下的能人多不胜数，他大哥只需要管理好这些人，做最后的决策就可以了。如果按池亦温的工作理念来做，他大哥怕是一天工作二十四个小时，全年无休，他家公司也发展不到现在这个程度。
　　池亦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似乎陷入了思考。
　　顾晗接着道：“你觉得写书不是一辈子的事，但我觉得它是。只要邺檀还愿意写，它就是邺檀一辈子的事业。你不要觉得我这个想法太过简单，现在的人往往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丢掉了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所以才会背着沉重的工作，忘记如何生活，最后完成目标也变得非常机械化，碌碌无为走完了一生。饿着肚子追梦并不是好选择，但已经走在了梦想的路上却半途转道去做根本不擅长的事，同样不是好选择。”
　　池亦温无言以对，顾晗的话也让人有所思考，即便一时间还很难放下自己的想法，也确定自己想找顾晗帮忙是个错误的选择，但他并没后悔跟顾晗提这些。
　　留下池亦温独自琢磨，顾晗离开病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自己的大哥顾焰打了电话。
　　顾焰电话接得很快，张口就问：“怎么了？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遇上什么事了？”
　　顾晗轻笑：“没有，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而已。”
　　顾焰那边也笑了：“这倒是难得。”
　　平时顾晗很少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
　　“大概是没什么病人太闲了。”顾晗随便找了个借口，“哥，请我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顾焰笑问。
　　顾晗毫不客气地道：“吃贵的，补补脑。”
　　“行，什么时候？”
　　“周末你有空吗？叫上庄惟一起。”
　　顾焰道：“庄惟去时装周了，下周才回来，说回来给你带当地的巧克力。”
　　“好吧，那就咱们两个吃。”
　　“好。”顿了一下，顾焰道，“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没事多回家吃饭，让家里做些好的给你补补，你这一天天除了脑力，体力也得好，别光顾着病人不顾自己。当初同意你去学医是因为你说喜欢，要是累病了咱们就得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