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直男(36)
接着,梅医生问了他之前医生的说法,这段时间的饮食,作息,等等情况。
江昀答得有点羞愧,辣的也吃了,酒也喝了,实在不应该。
梅医生倒是没批评他,温和又认真地说道:“没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她说:“听你的描述,和贺征之前的说法,应该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声带水肿。你之前的医生也开了消炎药,这是对症的。炎症反应要等它慢慢消失,你已经在一个恢复的过程里了,不用太焦虑。心理因素引起的疾病,我的建议是,比起那些条条框框,让你自己感到快乐更重要。”
梅医生语速不疾不徐,带有年长女性特有的温柔,让江昀不知不觉放松很多。
他此刻才清楚鲜明地认识到,这是贺征给他请来的医生。
“很抱歉我来晚了,”梅医生继续道:“没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帮助……这是我的失误。”
“没有,”江昀觉得受宠若惊,哪有医生这样说话的。
“有的,”梅医生笑了笑,坚持道:“答应过来看看你,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了。可我在美国的课题突然出了点小问题,不得不留在那儿处理,两天前才回国。”
江昀愣神,又眨了眨眼:“啊……”
“贺征通过他的朋友找到我,描述了你的症状,话语间非常着急。我耽搁了三天才发现回不去了,只好给他介绍我在国内的熟人,可他要求很多,就耽搁到了现在……”
梅医生突然笑起来:“哎,他可真有意思。”
第28章
贺征总是打电话, 这一点, 大概江昀最能体会。
第一天晚上回房, 他就在阳台上打, 之后他俩出去砍竹子那次, 摄像还在呢, 他就打个没完。
也是那一次,贺征跟他说了关于电影投资的事, 于是江昀理所当然地认为, 这些电话都是在谈工作。
贺征很忙,不像他闲人一个,有时候江昀会觉得有点寂寞,毕竟哪怕是只有两人在的场合,贺征都会接电话,撇开他。
这可能就是成功人士的生活吧, 江昀如是想。
但梅医生的话让他恍然明白, 这些电话里,曾经有几个……甚至可能不止几个,是为他打的。
出事以后, 江昀突然失声,说不害怕是假的。
经纪人忙着危机公关,助理胖子又靠不住, 他一个人戴着帽子口罩去医院挂号。
拿本子写字问路的时候手都在抖。
被他拦下的护士正忙, 瞄了一眼本子, 回身指了个牌子, 说:“喏!”说完转身就走。
江昀没看清,那个方向好几个指示牌,他就是不确定几号才问的……想叫住小护士再问一遍,但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人走远了。
和医生描述病情时也一样,他不得不拿手机打字,每一句简单的问话,都伴随着问问题——打字——拿过去看——再问,的过程,非常麻烦。
就像网络顺畅时,正常人打个游戏,谁也不会分出心神感激网线和路由器的正常工作。只有网突然断了,人才会焦急,茫然,不习惯,坐立不安。
可网络能修复好,江昀刚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话。
那种难言的恐惧,不安,非常折磨人。
经纪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好,短暂因压力大而失声的例子很多。他不敢跟父母说,让他们白担心。而朋友,江昀非常羞愧地发现,平时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少,出事了能依赖的却没有。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人总是孤独、且必然孤独的。
还好,医生确诊的很快,用一种十分淡定的口吻告诉他好好歇着吧没事儿别吓唬自己。
但那种恐惧和后怕夹杂在一起,持续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直到现在,梅医生告诉他,贺征曾经非常担心他的喉咙问题,甚至为了他到处找人,提各种要求……
江昀忽然觉得非常,非常的高兴,好像那层一直笼罩着他的阴云,随着几句简单的话,就消失了。
阳台被秋日阳光笼罩,向外看去,晴空万里,入目全是水洗般的碧蓝颜色。
“他……没和我说。”江昀找回声音,难免带了点埋怨。又因为这话有点亲密,而感到些许尴尬。
“是的。”梅医生笑了笑:“一开始我和他通过话,告诉他,不能总是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感觉好点了吗……之类的话。这会加重病人的心理压力。”
“这样。”江昀点点头,又不自觉地向外看,脸上带了点笑。
他现在的心情难以描述,释然与感激并存,久违的放松。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直男了,梅医生这么暧昧的描述,也没有让他脸红心跳,反而有种平静的快乐。
贺征太好了,他们只是勉强能称得上普通朋友的关系,两年不见,他还能得到这样的关心。
就算贺征只是喜欢笨拙的小动物,上手玩一玩,很快就觉得无聊……江昀仍然珍惜这一瞬间的感动。他已经没有什么好不满足的了。
他想,他会一直祝福贺征,将来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和他喜欢的人共度一生,无病无灾。
每逢新年能够交换一个短信,相互祝福健康,这样就是很好的结局了。
他非常喜欢。
***
看完嗓子,梅医生又和贺征单独说了几句话,就开车离开了静水客栈。她说这边的风景很好,要自己去村子里转一转玩一玩,晚上随便找个老乡家睡觉,就当休假了。
他们有拍摄任务,也不多留她,梅医生于是挥挥手,留给他们一个潇洒背影,和汽车尾气。
“她人真好。”江昀感叹。
“怎么个好法?”贺征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抓着烟盒,抖出一根来。
“就……好。”江昀词穷,斜眼看那根凸出来的烟。
贺征挣扎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把烟塞了回去,摸了颗薄荷糖出来,抱怨道:“你真麻烦。”
江昀笑起来。
贺征看到他笑,有轻微的愣神,很快拍拍他肩,转回了屋子。
导演:“人送走啦?走了就快点集合!让客人等了这么久,你们这个服务态度哎——”
“好了好了,”瑞秋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抓着手机在打游戏,陈恋恋过来时也打了个哈欠。大家对这个满嘴批判的新客人没什么好感,不翻白眼就不错了,要不是录节目,谁他妈要服务。
大家坐到刚才的位置上,沉默了一会儿。江昀想,要接着刚才的话题聊吗?那岂不是得我开头……就听贺征说:“晚上吃什么?”
这个千古难题立刻让大家打起了精神,虽然每天都在讨论,但美食是吃不完的,只有一个竹筒饭肯定不够,大家快来继续报菜名——
“刚刚说到指法问题。”无涯完全无视了身边的讨论,执著道。
气氛一凝,再次冷场。
“那啥,无涯哥,咱们要不换个话题,你聊这个,是想让昀昀说什么呢……”陈恋恋憋屈地说。
无涯耿直道:“他得承认自己有不足,才能进步。像MV里那个错误,非常低端,不懂不能装懂,这也是对消费者的一种欺骗。”
“哦。”江昀突然站起来:“行了,你就是说我不会弹吉他。”
“不是不会,而是在MV里出现那样的低级错误……你干什么?”
无涯放在茶几上的吉他包被江昀拽了过来,拉开拉链,拿出来,摸摸弦,拍拍箱体……
“好琴。”江昀说。
他又从箱子里翻出拨片,拿胶带缠在右手拇指上,抱着吉他坐到众人对面。
先是一阵扫弦。
“首先说一点,你看到的错误,不是我弹错,而是剪辑把第二段里的视频剪进了第一段的音乐里。我跟公司提过,他们以太麻烦了,而且没人看出来为理由拒绝了。”江昀按着琴弦,冷淡地说。
“第二,我吉他比钢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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