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男朋友从天而降(10)
孟见哭笑不得。
“真的,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邵古峰说,“他甩了你的时候,我就能帮你打他了。”
晚上他们沿着海边散步。
邵古峰说起自己的家人:“我妹妹,她孩子今年上小学了,想当年啊,未婚先孕,还早产,能把这孩子养大真不容易。”
孟见问:“你呢?你爸妈不催你结婚?”
“我爸妈不在了。”
孟见停住脚步,喃喃道:“抱歉。”
“没事没事,”邵古峰伸过手来搂住他,“这事过去很多年了,我和我妹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单位组织出去旅游,一辆大巴车走了就没再回来…
…我和我妹都好好的,他们肯定就放心了,有时候我做梦,还能梦见他们秀恩爱呢。”
“……他们,很好?”
“对啊,我爸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追到了我妈,我妈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了我爸。”
孟见仿佛听到了一个童话,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这么美满的夫妻。
“所以我吧,就特别想和他们一样,建立个小家庭和和美美的,当然一开始想着要结婚那是走错路了……”邵古峰遥望天际,像在感叹过去的糊
涂。
孟见有点明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就不怕两个人互相厌烦了,对方会出轨?”
“出轨?”邵古峰沉吟着,“没想过。不过我这么帅了,对方还出轨的话,恐怕就是审美和我不一致吧。”
“噗……”孟见第一次发现,邵古峰这么自恋。
“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我愿意信任对方,我知道要承担风险,但我还是愿意信任他,因为我选了,我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邵古峰停下
来,握着孟见的手,“我等着你来选择我。”
时机和气氛都刚好,孟见很想吻他,心里却在退缩。他还不敢选。
“我把这个给你吧,”邵古峰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这是我的一部分,现在送给你。”
海边的光线很暗,孟见接过来,用手机照着亮才看清……里面是一节拇指。他差点大叫出来,脸上写满惊悚。
邵古峰把瓶子放进孟见手心里,把他的五指合上:“用福尔马林泡着的,能保存好久呢,记着给它换水。”
孟见:“……”
“别那么不想要啊,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吗?当时在机场里,把那小子制服了以后,这半截拇指就剩一层皮还挂在我手上了,当时我就想着,
我要留着它,送给孟见。”
孟见惊魂未定咽着口水,他现在攥着的,是邵古峰的拇指……思量很久,他才说:“这个,还是找地方埋了比较好吧?好像有这种说法。”
“等你选了我,你去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别就这么托付给我……”孟见摇着头,想把那个瓶子还给他。
邵古峰执意不接:“你要是最终没选我,你也去把它埋了。它断的时候我就想着你呢,没法再收回来了,也没法给别人了。”
孟见气得捶他胸口:“你怎么这么无赖?!”
邵古峰任他捶,然后靠近了轻吻他眼窝:“无赖把心都给你了。”
孟见往后躲,他就把孟见箍在怀里,再躲,他就捧着他后脑抱紧他:“给我个机会吧行不行?”
他抱得太用力,孟见快被他揉碎了,咝咝倒抽着凉气。
邵古峰总算松开手。
“明天吧,”孟见闭了闭眼,“明天下午六点,还在这,到时候我想好了告诉你。”
“真的?”
孟见点点头。随后就被狠狠吻了一下。
邵古峰说:“明天你要是拒绝我了,我可能就再也亲不到你了。”
那就今天好好亲一亲吧,孟见踮起脚去吻他,明天我要是拒绝你了,我恐怕就也亲不到你了。
海浪拍打着沙滩,岸边只有两个拥吻在一起的身影。
第二十一章 夕阳
下午五点半。
邵古峰早早地到了海边,孟见还没到。他在沙滩上坐下,背对着夕阳,等待着。海天一线处正变得沉静暗淡。
手机响了,是孟见,他接起来,听到孟见略带紧张的声音:“你出门了吗?”
“还没有。”
“哦那就好,”孟见放松了一点,“你到芦甸最南边来,或者沿着海边往南走也行,这有栋烂尾楼,我在这等你。”
“好。”邵古峰挂了电话,向南走去。
整个芦甸其实是一个半岛,曾经只有几个小渔村,发现了地下的石油储藏之后,被整体规划成了工业园加开发区。北边是油田,南边是开发区。
巨大的资金缺口已经使整个开发区烂尾了,这里人迹罕至。
邵古峰走了半小时,终于看到了那栋楼。
那是一栋十几层的大楼框架,已经封了顶,像一副灰扑扑的人体骨骼,在荒凉的开发区中兀自矗立。天空被它分成了两半,左边是夜晚,右边是
黄昏。
“古峰!”孟见站在六楼,朝他挥着手。
邵古峰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他想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他爬上六楼找到孟见,两个人一起往楼上去。
烂尾楼已经有六七年了,四面没有打墙,风吹雨淋的痕迹都印在楼里。偶尔还能看到流浪汉留下的窝棚,但看不到人。
安静在这里蔓延,迈出脚步都能听见回声,夕阳和夜色从不同的方向照射进来,犹如漫步万花筒。
孟见安安静静,踏着一级一级的水泥楼梯走在前面。快到楼顶时,终于说话了:“我刚毕业的时候,就在北边油田里工作,那几年里眼看着这栋
楼起来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恰好走到楼梯拐角,孟见微微偏过头来冲他笑,“然后就没钱了,盖楼的人跑路了,谣言满天飞,有人说他欠了银行几
百亿,有人说欠了几千亿。”
邵古峰觉得这个段子似曾相识,他皱着眉在记忆里顺藤摸瓜,终于想起来了:“难道是浙江温州……”
“哈哈哈哈……”孟见的笑声在钢筋水泥中间回荡,“差不多吧,反正当时人心惶惶,没过多久油田也不行了,我们没有正式编制,马上就要被
遣散,好好的工作就这么没了。当时我特别焦虑,天天跑到这来思考人生。”
到顶层了,他信步向西走去,站在夕阳前。
夕阳的光芒晕染在海水上,连同天空中寥寥的云彩,形成一片赤橙的风景。那光线并不刺眼,反而有种独属于黄昏的温柔。
依稀能看见远处的海岸线,还有川东市熙来攘往的轮廓。
但那都太远了,像个遥远的隐喻。此处的废墟和夕阳才是真实。
孟见勾勾手叫邵古峰过来,指着楼下说:“工作没了,我又被敬一卓甩了,当时真的特别想从这跳下去。”
邵古峰心疼地揽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让他远离楼板的边缘。
“我不会那样了,早就不会了。”孟见玩闹似得挣开,“当时我就已经想通了,所以才没跳下去。”
“答应我,以后也不会。”
孟见笑得坦然:“我不会。再大的事现在想想都不值一提了,只要活着,这一路上就都是风景。我还特别幸运,遇见了你。”
邵古峰靠近他,抚着他的鬓发:“你还害怕吗?”
“怕,怕得像……”孟见摇摇头不再说了,他闭上眼睛索吻,和对方深沉热烈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怎么可能不怕呢?怕得像即将开始一场豪赌,而他明明不是个赌徒。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热度在头脑中酝酿,理智和焦虑都渐渐消逝。唇齿
间的,手臂间的,都是这个人的气息和身体,这是他暌违了两年的互相占有,此刻恨不能把邵古峰整个嵌进自己身体里,直到骨肉融合分不出彼此。
邵古峰本不想这么仓促,还是在这里,但孟见索求着他,不顾一切地索求着。他脱下衣服铺在地上,把他放上去。
孟见紧抱着他的脊背,发出阵阵欣喜的呜咽声。
落日沉没,天色变得紫红,映照在他们身上,像是洒满了甘醇的酒。
一场激烈的交欢结束,孟见和衣靠坐在楼梯后面,有些恹恹的。
月亮早就已经升起来了,在白日里追逐着太阳,在夜里孤单地挂在天上。
邵古峰回来了,带着几件保暖的衣服,还有酒。
夜晚的海风从陆地上吹来,穿过交错的楼梯和梁柱,带着瑟瑟的风声。
孟见把衣服穿好,拉着邵古峰坐下来:“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这太冷。”
“我想在这……”
邵古峰动了动,把他的后脑安放在自己肩上,问:“你以前也在这过夜?”
“嗯,有过两次,自己。还有一次,碰到一个女孩,她唱了一夜的歌。”
“她为什么到这来?”
“不知道。她家好像是川东市里的,青春期叛逆吧,带着吉他到这来。”孟见笑笑,“青春期真好啊。”
邵古峰想逗引孟见说说过去的事,故作不解道:“你也有过青春期啊,干嘛羡慕别人的?”
“我……我的青春期,你能猜到吧,好学生一枚,根本就没叛逆过。”
“不叛逆也挺好的,”邵古峰用下巴蹭着他的头发,“不像我,一开始只是我妹妹受欺负了帮她打回去,后来就整天被人拉去打架,想退都退不
出来。”
“你这是……交友不慎?算不上叛逆吧。”
“那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算是交友慎重了吧?”邵古峰倾身去吻孟见的唇角。
孟见身上没力气,用手轻推着他,嘴唇又不自觉地在吮。
邵古峰断断续续吻着,手上用了力气,把孟见放倒在地上:“我对你,可是很慎重的。”
“不,不要了……”孟见半开玩笑半认真,想推开他,“不行了……”
“真的不行?”邵古峰攥住他的手,眼眸黑漆漆的。
孟见如同挣扎般把脸侧到一边,闭了闭眼,算是默许。邵古峰拨开他的衣服,两个人的体温又交织在一起。
他心里有愧。邵古峰是慎之又慎才选了他的,而他却是闭着眼睛在赌。
好在,此刻这些都不重要。弱水三千,你取了我一瓢,我就涌泉报你。
“啊……”孟见吃痛,咬住了他的肩膀。
邵古峰抚着他战栗的身躯,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怎么了?疼?”
孟见摇头:“不是……嗯……不是……”
他分不清那是哪来的眼泪,是疼是喜悦还是愧对。
第二十二章 微光
大海上,一整天都凄风苦雨,到了晚上终于平静下来。
八点钟孟见终于交了班,从录井室里出来,被外面的寒气激得一抖。
他没带外套,只穿了件短袖。
抬头看看,夜空混沌一片,乌云应该还没散开。海面上的能见度也很低。
西边是哪边来着……孟见手表上有个小指南针,他对着表盘找准了方向,走到甲板边缘朝西望去。
要是有个望远镜就好了,他不禁怀念林场那个10倍的望远镜,有它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孟见!在这看什么呢,不去吃饭?”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孟见没回头,他知道那是敬一卓。
“一起去吃饭?”敬一卓又问。
孟见不冷不热地回答:“不了,谢谢。”
“走吧,你不饿吗?”敬一卓把手搭到他肩上,想带着他往食堂去。
甲板上没什么人,孟见也就不掩饰自己的嫌恶,皱着眉叫他把手拿开。
敬一卓识相地收了手,但是没走开,徘徊片刻后突然问:“你在这看什么呢到底?”
“没看什么。”
“你告诉我,我就不再来烦你了。”
孟见权衡一番,索性告诉他了:“有个人,在岸上用手电筒给我打信号。”
“……”敬一卓被秀了一脸,吃了一把好狗粮,又十分不甘心,揶揄道:“一百多海里呢,看不到的。”
“说不定能看到呢。”
“说不定他在耍你呢,现在他根本就没在海边。”
孟见突然转头盯着他,眼神里藏了一把刀似得。敬一卓毛毛的,直摆手:“很有这个可能,对吧。”
“对,确实有这个可能,”孟见又朝西望去,“不过你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可信。”
“我说的话怎么不可信了?”敬一卓心里虚,嘴上却还硬着,“孟见,咱们俩之间的事都是过去了,但你好好想想,我跟你说过一句假话吗?”
孟见不动声色:“呵呵,你向别人介绍我的时候可是假话连篇呢。”
“我没有啊。”
“我破坏你婚姻了?”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说,我在你结婚之后一直给你打电话发微信?”
“这个……确实有这么回事啊,我们刚分开那段时间,你确实给我打了不少电话发了不少微信啊……那几天我正办婚礼呢……”敬一卓的声音越
来越小,孟见正冷冷地注视他。
半晌,孟见才把目光收回去:“行吧,会添油加醋也是你的本事,托你的福我们俩倒是迅速在一起了。”
“……”敬一卓直叹气,“得,我这是给别人做了嫁衣了。”
“呵呵。”
“你也别怪我,我没想抹黑你,当时我想的就是,帮你把把关,这人要是信了我的一面之词,那就说明这人不靠谱,正好帮你把他打发走。”
“……那我谢谢你了。”
“你不太会看人嘛,就当我对你的补偿了,”敬一卓拍拍他肩膀,“不说啦,我吃饭去了,等上了岸,叫上他,一起聚聚?”
孟见不语,敬一卓径自走了。走出很远,才听到孟见的回答:“聚不成了,我打算要辞职了。”
“啊??!你认真的?”
“对。”
敬一卓又返回来:“你想清楚了?能再回到石油系统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知道啊,”孟见轻笑着,“可我一个干录井的,有什么前途?我又不是石油子弟,没法再往上爬了……再说,这么20天、20天的倒班,怎么谈
恋爱?”
敬一卓猝不及防,又被喂了一口狗粮,艰难地消化了几秒钟,才问:“辞职了你打算去哪?”
“那就不关你事了。”
“……”
“开玩笑的,”孟见缓和下来,“还没想好要去哪。可能找地方当个……码农?我这两年自学了一点,感觉还挺顺手的。”
“那就祝你转行顺利了。”敬一卓饿的不行,这次是真要去食堂了。走到半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个望远镜,能给孟见用。回头一看,人已经
不在了。
隔天终于是个好天气。
星空透亮,海面微微荡漾着。
孟见在甲板上找了个没什么灯光的角落,聚精会神向西望去。
只有漆黑沉默的大海。
他想起曾经道听途说来的一些观星技巧,就蒙住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慢慢把手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