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柔情(4)
不管被别人用什么眼光看待,岳骐只是他自己。
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也只是自己。
岳骐慢慢学会坦然,别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难以面对。
他的心思也更多的放在学习和对未来的规划上。
后来再去纪家,也有几次遇到纪谦明,纪谦明待岳骐也还是一样,顶多因为多见了几次,稍微熟悉些,也会像问纪谦和功课那样,顺口问一问岳骐。
那时岳骐特别嫉妒纪谦和,嫉妒他有个好哥哥。
虽然纪谦和总是抱怨被管得太多,但是,纪家两兄弟感情还是好的。
纪谦明再忙也不会不管纪谦和,生活学习各方面,都会过问。
哪像岳骐,岳骕才不会管他是死是活,不过话说回来,他和岳骕算不得正经兄弟。
而且在岳骐心里,纪谦明又比岳骕更厉害,岳骕还屁颠屁颠跟在岳靖峰后面时,纪谦明已经能独当一面,纪爷爷在家休闲的时间都变多了。
岳骐见到纪谦明的次数不多,但似乎每一次见面,纪谦明都比上一次更加成熟稳重。
偶有一回他与纪谦和在院子里篮筐下打球,纪谦明正好在家,那一阵纪家公司里出了点问题,纪谦明基本不沾家,前一天回家还是因为纪家爷爷犯了陈年旧病,纪谦明回家看爷爷,工作却不能丢下,于是把一楼的书房变成临时办公室,纪氏几个高层也频频出入纪家大门。
隐约听人说起,情况对纪家很不好,纪谦明刚接了纪爷爷的班,没有完全压住元老,又出纰漏。
岳骐透过一楼的落地玻璃窗看到纪谦明忙忙碌的身影。
因为在家,纪谦明穿着休闲的居家服,整个人说不上很放松,却也不显得紧迫,他脸上全没有疲惫和慌乱,与平时的纪谦明似乎没什么不同,与人交谈安排事情都有条有理。
相对的,他的下属脸上也看不到忙乱。
似乎别人传言的危机对纪谦明来说根本不存在,他只是比平时稍忙碌了些。
纪谦明正好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看到外面傻傻站着的岳骐。
篮球一蹦一蹦遛到窗前。
室外蝉鸣噪耳,热浪滚滚,岳骐却好像不知热一样站在太阳底下,汗水湿透少年的脸庞,亮晶晶的,散发青春生动的气息。
纪谦明打开落地窗,细长白皙的手指托起篮球,抛还给岳骐,唇边略有些笑意,说:“玩去吧。”
岳骐接了球,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正好那边等得不耐烦的纪谦和叫他,岳骐抱着球,又没心没肺地跑了。
后来危机确实解决了,纪谦明在纪氏站稳脚跟,纪爷爷的身体也在修养中好转。
那时如果有谁来问岳骐最崇拜的人是谁,岳骐一定会特别大胆好不害羞地告诉他,是纪谦明呀。
他想,如果自己能变成像纪谦明那样成熟优秀,也会成为方诗颖的倚靠,给她足够好的生活,不让她再操劳受气。
当然,很多时候不是想就一定能变成什么样的人,人与人之间还是存在差距,岳骐很快就明白,像他与纪谦明的差距,不仅是出身家世外貌而已,但是少年热血的时候,他也想不到那么多。
人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只是一瞬间的事,从春芽破土到落叶归根,滋生繁衍也不需要被人知晓。
岳骐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自己对纪谦明的称呼从纪谦和他哥变成谦明哥,关于纪谦明的印象,也从小时候那个不能接近的孩子,变成了那个总是沉着可靠的身影。
……
夜里住在Q城城区,岳骐还是和纪谦明一间房。
电视里放着综艺,岳骐盯住屏幕眼睛一眨不眨,纪谦明起初以为他在看电视,隔了一会儿发现他只不过是在发呆,电视里传来一阵阵嘈杂的笑声,直到纪谦明关掉电视,岳骐才一愣收回视线。
“早点睡。”纪谦明轻轻拍岳骐的后脑勺,岳骐的头发短,发质却硬,像只小刺猬,摸起来还有些扎手。
岳骐问:“谦明哥,明天还有行程安排吗?”
其实他早向安妮了解过行程,多余问一句,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纪谦明没有继续往卧室走,而是坐到岳骐旁边:“小骐累了?”
岳骐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说:“要不我明天还是先回去吧,不然可能还会遇到我堂叔。”岳骐想避嫌,在外面不好单独找岳靖朋,对方还是长辈,说清楚前他都不想和岳靖朋再有任何接触了,也怕岳靖朋借他的名头来找纪谦明。
“是为了北城的项目。”纪谦明的语气里没有疑问,显然中午听到岳骐和方诗颖的谈话已经知道个大概。
“这个你不用操心,公司有准则,会根据资质考量,如果条件达到,纪氏会考虑。”
岳骐也知道自己根本操心不来,心里有点失落,偷偷看纪谦明的脸色,被纪谦明发现了。
“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
岳骐把他和方诗颖的分歧告诉纪谦明。
纪谦明半张脸隐在台灯光照的暗处,直觉告诉岳骐,纪谦明的心情算不上很好。
他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结婚前我该先告诉你,本来没想给你惹麻烦……”
纪谦明说:“你发了一晚上呆,就是为了这件事?”
岳骐心虚点点头。
“就没有别的要说吗?”
岳骐心头猛跳,该来的总会来,纪谦明不会真的生气要和他中止婚姻关系吧,如果是,他主动提出来会不会显得更识相一点。
第七章
岳骐艰难地开口:“我们……”
纪谦明说:“白天听到你的电话,我很抱歉。但是,我很庆幸我听到了,不然我不知道你对我们的婚姻有那么大的误解。”
“啊?”
“在你心里我是很随便的人?”
岳骐说:“不不不绝对没有。”
“或者你对我们的婚姻不太认同?”
岳骐:“……”
纪谦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岳骐被他的笑容刺中,心乱如麻:“谦明哥,我、我不是……”
片刻迟疑抽掉了岳骐的底气,某种程度来说,纪谦明问到了他的痛处,他很在乎纪谦明,但同时,他双脚总好像踩在柔软下空的棉絮上,从来没有感觉到踏实。
即使结婚前纪谦明告诉他,他们结婚对两家对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昨天纪谦明也表示,不会让任何人插足。
他们没有感情基础,确切的说是没有爱情基础。两个人结婚不一定需要爱着对方,像岳骐和纪谦明,在很多人看来,他们代表两家结合简直天造地设,是否有爱情不重要,但是岳骐在乎。
纪谦明不紧不慢行地说:“不管小骐怎么想,我不会觉得自己的伴侣什么都不是。虽然是我请你帮忙,也没来得及准备婚礼,但是我们夫妻一体,我把小骐放在最重要伴侣的位置上,小骐呢?”
岳骐顿感惭愧,中午和方诗颖通电话时他情绪有些激动。
他和纪谦明之间并没有明确协议,说是协议婚姻也不准确,那天他跑到纪谦明办公室,最后两人对结婚的意见是一致的。他对方诗颖说那些话,相对的也有些轻视纪谦明以及他们结婚的决定。
岳骐挠了挠后脑勺:“嗨谦明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个,当然也很认真地和你结婚了。这不是为了堵我妈的话嘛,我怕她见风就来雨,到时候给你添麻烦。”
纪谦明的笑容里终于有些温度:“都说了夫妻一体,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相互添麻烦的时候多,总分你我会更麻烦。”
岳骐的心脏无端快跳一拍,纪谦明的话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是……未尝不能变成岳骐想要的那种可能。
他们谈过怎么“扮”夫妻,双方财产怎么处理,却从来没有约定婚姻关系到什么时候结束。
纪谦明不提,岳骐也绝对不提起。
岳骐对日久生情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只要时间一长,相处久了,就算不是爱人,也能变成最亲密的人吧,他们未必就不能长长久久地保持夫妻关系。
纪谦明说:“以后再遇到类似问题,你可以先告诉我,不要着急,先和我通个气,就算到时候你堂叔真的来找我,也不至于没准备。”
他说得在理,岳骐越发觉得惭愧:“我没考虑周到。”
纪谦明轻轻抚摸岳骐额头,语气带着些纵容:“没关系,下次记住就行了。小骐,你愿意相信我么?”
他不生气,岳骐怎么都好说,忙表忠心:“相信相信,我不信谦明哥能信谁。”
纪谦明抿了抿唇。
“你如果真的觉得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允许你偷个懒。让安妮订好机票,联系周叔去接你。”
岳骐闻言不大敢相信,纪谦明可不像在工作上能容忍偷懒的人:“那怎么好意思,老板你还在这儿,我怎么能先走。”他主要还是为了避开他堂叔,纪谦明不在意的话,什么都好说。
纪谦明说:“当你老板当然不许,但是作为你的丈夫,体贴你是应该的。”
岳骐被说得心头狂跳脸皮发热,抬眼才看到纪谦明眼里的促狭,原来是在开玩笑。
就算是玩笑他心里也挺乐的,于是向纪谦明靠过去,故意娇羞道:“我要感动死了。”装模作样掩饰了心底真正的羞涩。
前天晚上发表了绝不偷懒的豪言壮志,也打消了回避堂叔的念头,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岳骐就感到头重脚轻,下床的时候差点站不稳栽下去,纪谦明换好衣服回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有点高,再用酒店的温度计一量,果然发烧了。
纪谦明早上还有会,把岳骐塞回被子里,叫了早餐又让人送了药,才匆匆下楼。
也许是前一天在风口吹风,岳骐得了重感冒。
剩下的行程他都是在床上躺着过的,回到家也没法正常去上班。
文森上楼要企划修改意见的时候,发现岳骐不在,嘴角压不下一抹八卦地笑:“岳骐怎么没来,纪谦明你也太粗鲁了,才新婚几天就让人连班都没法上。”
纪谦明说:“他生病了,在家休息两天。”
文森故意挤眉弄眼:“不用这么正式澄清吧。”
纪谦明不置可否。
文森像忽然发现了新大陆,惊呼:“不是吧,你们难道还没有……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后半段话在纪谦明的眼神中自动变得小声。
安妮拿走纪谦明签好的文件,很贴心地关上门。
文森:“还在等什么,快用你的热情融化他,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问我,我可以提供帮助!不过我觉得岳骐根本不用你来化,只要你向他表达爱意,他一定会融化在你身上。”
忽略掉文森夸张的比喻,纪谦明说:“那倒未必。”
文森想起那天早上,岳骐吃醋不想让他接近纪谦明,却反而来调戏他,觉得头疼:“真搞不懂你们。”
岳骐城府不深,纪谦明也不是感情迟钝的人。只是弟弟的好朋友对自己怀有不一样感情,让纪谦明觉得意外。
岳骐和纪谦和关系要好,少年的时候比纪谦和念书用功得多,这几年化很大,整天和纪谦和疯玩,但是也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勉强也算纪谦明半个弟弟。
或许因为太熟悉,纪谦明从没想过岳骐会喜欢上他。
明明藏不住,岳骐似乎却不敢表白,他老是用一些幼稚的手段,好像想引起纪谦明的注意力。
起初纪谦明当不知道,他不确定岳骐是不是心血来潮,两家经常有来往,岳骐和纪谦和又从小就认识,没必要捅破一层窗户纸。
但是他毕竟已经知道了,有时候不自觉就会注意到岳骐的某些“小动作”。
岳骐好像很在意他身边疑似亲近的男人,为了避免这小子一不小心惹祸,纪谦明这几年越来越洁身自好,几乎连绯闻都没有。
久而久之,纪谦明还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
岳骐和纪谦和两个,看起来都是让人头疼的孩子,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但实际上纪谦和比岳骐更放得开。
岳骐差不多可以说是守身如玉了,还被纪谦和说漏嘴嘲笑。
纪家爷爷还在世那几年,岳靖峰年年春节带儿子来纪家拜年,岳骐和他爸爸关系不怎么样,但是每年都会跟着岳靖峰来。
来了后安安静静站在后头,乖巧得很,和总被岳靖峰大骂的混账儿子判若两人。
纪谦明虽然不是长辈,但也会像对纪谦和一样,给岳骐多封一封红包,岳骐每次拿到都很高兴。
每年纪谦明过生日,岳骐会偷偷把自己的礼物掺在纪谦和送的礼物里送来,不具姓名。纪谦和对亲哥哥也不是不上心,他送礼一般都买最贵的,岳骐却不一样,他送过纪谦明手表、领带夹等等,不一定很显眼,但是往往很贴合纪谦明的喜好和风格。
而且他送的东西价格也不一定很贵,纪谦明能猜到,大概都是岳骐自己赚钱买的,没有用他爸爸给他的钱。
诸如此类种种,从纪谦明发现岳骐可能喜欢自己,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他也不再怀疑岳骐是否心血来潮。
纪谦明对岳骐也抱有好感,认为两人的关系完全可以更近一步。
但是奇怪的是,岳骐这么些年似乎完全没想过表白。
他不主动,纪谦明可以主动。
纪谦明并没有刻意用迂回的方式,只是未免吓到岳骐,没有立刻挑明,而是作了些铺垫。
去年年末的一天,纪谦明正好有空,不好直接约岳骐出去,于是透过纪谦和约岳骐到家里吃饭,岳骐喝醉后抱着纪谦明的脖子不放,纪谦明照顾他一夜,第二天岳骐醒来发现睡在纪谦明的房间里,居然自己把自己吓跑了,一直到过年都不敢再登门。
岳骐对纪谦明一些表示亲近的示好反应很大,没有接受,反而躲得远远的。
似乎纪谦明的主动没有拉进两人的距离,反而让他们越离越远。这无疑是纪谦明不想看到的。
文森来到纪氏,岳骐的疑心病又犯,居然主动邀约文森,文森后来找纪谦明大吐疑惑:“天啊谦明,你认识那个叫岳骐的小孩吗,我觉得他一定喜欢你,他约我都是在聊你的事,我还以为他会托我向你表白。”
连文森都看得出岳骐的心思。
纪谦明少有地感到无奈,岳骐并不是个情感内向的人,他明明表现得很外露,但同时又不会再向前一步。
正好这时岳骐因为相亲的事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纪家的长辈也经常催促纪谦明结婚,并且提议在交好的家族中选择婚配。
有人提到岳家,纪谦明干脆同意与岳家联姻。
两家说定后,联姻的人选当然要考虑纪谦明的意见。
直接跳跃到婚姻这一步,完全超出纪谦明原来的计划,其实也不太符合纪谦明平时做事稳健的风格。但当长辈劝他考虑婚姻的时候,纪谦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岳骐。
现在他更觉得当时的决定非常正确,长期拉锯可能导致彼此错过,与岳骐确定伴侣关系,才更有机会找到岳骐身上矛盾的答案。
文森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作为知情者,又是纪谦明的朋友,他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谦明,别怪我没提醒你,岳骐该不会是在介意的苏未吧,你知道,当年你们之间……有很多传言,我不在本城都听说呢,而且不少人说你们是因为你爷爷才分开。”
提到苏未,文森却没有说太多,纪谦明与苏未在一起那几年,他们的感情有目共睹,之后纪谦明基本不会和人再说起,文森与其他朋友一样,默认纪谦明不太喜欢提起。
纪谦明眸色暗了暗,说:“我和苏未在一起的时候,小骐已经被他爸爸送到国外,他回来以前我们就分手了。”
“原来如此。”文森更感到疑惑,“那他为什么不肯承认他喜欢你?谦明,看来你有大麻烦了,要抱得美人归是没那么容易的。”
文森离开办公室后,纪谦明又仔细回想,岳骐是认识苏未的,但是纪谦明十分肯定,自己与苏未在一起时岳骐已经被岳靖峰送出国,那之后不久纪谦和也被他打包送出去,岳骐应该没有机会和苏未有太多交集。
纪谦明早就和苏未没有断了联系,他知道有人对此有些猜测。纪谦明向来不认为自己需要对别人澄清什么,所以也没有去纠正一些人的看法。
岳骐很可能听到过传言。
纪谦明想,或许还是和岳骐解释清楚更好。
第八章
纪谦和又好几天不着家,趁纪谦明还在上班偷偷摸回来,听说岳骐在家养病,遛进岳骐房间里。
“哟,怎么病了?”纪谦和一屁股坐在岳骐床头,还要摸岳骐的头。
岳骐打开他爬起来。
纪谦和盯着岳骐走路的姿势,被转身的岳骐逮个正着。
“你那什么眼神?”
纪谦和讪笑:“关心你啊。”
岳骐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袋里少装点少儿不宜。”
纪谦和来劲了:“你怎么知道我装了少儿不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嘿嘿嘿,你和我哥到底成没成啊,是你睡了我哥还是我哥睡了你……咦,怎么话说起来怪怪的。”
岳骐穿好裤子白他一眼,再不想看他的猥琐样,说:“感冒了,那边气温比这边低,喝酒吹了点风就被放倒了。”
纪谦和才想起岳骐也跟着纪谦明出差,有点同情:“给我哥当小弟很辛苦吧。”纪谦明完全是个工作狂,反正纪谦和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
岳骐淡淡的应声:“我也没怎么着就病了。”
纪谦和忽然一拍脑袋,说:“对了,哥几个好久都没聚在一起,老宋他们家最近新开了个会所,说请你去玩玩,去不去?”老宋是岳骐和纪谦和的狐朋狗友之一,与他们关系还不错,之前一直邀岳骐出去,岳骐因为结婚又才搬进纪家,统统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