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3)
宋佑铭走后,林近添锁门回到房间,全身像突然失去力气般倒在床上,右手蒙住眼睛。脑袋里全是这几年来关于叶霖的点点滴滴。他烦躁的猛捶床垫。想甩开这些令他痛苦的画面,可是没用,没用。他除了头痛就是叶霖,没有办法再去想其他。
“热水澡会让你感觉好些。”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低沉的,华丽的,不得不承认是很好听的声音。
林近添摊开手臂,一秒后,起床,走进了浴室。没过多久,浴室里就响起了水打在瓷砖上的声音。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完完全全是一个人了。林近添闭着眼,任热水从头顶哗哗而下。似乎这样,那些痛苦和回忆就可以随着这水流进下水道,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一连几天,林近添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早上一直睡到自然醒,然后全然凭着七年如一日的生活习惯洗脸刷牙穿衣服,开门营业。然后是坐在收银台发呆一整天,有人买书,就收钱,连找零都忘记。被人提醒了,却还是找错了。调咖啡的时候,不是糖放多了就是没放,要么就是完全弄错了。被客人“提醒”后,又会满脸抱歉的道歉。还好的是,店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经常来的熟人,见他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并没把这些小事往心里去,反而会询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他却只会淡淡的笑着摇头,可是那笑却分明苦涩。别人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好说些鼓励安慰的话让他好受些。他也一一笑着点头接受。可是遇到第一次来的生客,自然会微恼,说些不重不轻的话走人。他却闻所未闻,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肚子饿的时候就从冰箱里拿些水果和冷藏的蛋糕充饥,既不想打电话叫外卖,更不想花时间和精力去自己做。到了晚上,注意到时间了,觉得晚了就会关门,洗个热水澡睡觉。第二天依旧如此。
而这几天,生意也就冷清了下来。有时候林近添会蜷缩在收银台的沙发上发呆一整天,没有人打扰。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撒进书店,一点点变换移动。而他那双丹凤眼中漆黑的瞳孔,如同黑洞,黑得可怕,任何东西都无法抵达眼底。
这就是宋佑铭第二次看到林近添时的场景。日影西斜,黄昏的光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却也无法掩盖他苍白的脸色。
宋佑铭看了一下四周,灯没有打开,暖气也没开,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书店清冷异常。那种冷甚至比外面寒冬的空气还要入骨三分。宋佑铭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不像是还在营业的样子。
宋佑铭走到收银台,略表担忧的看着林近添说:“嗨,你还好么?”
过了两秒左右,林近添才抬起头看向宋佑铭。还没说话,就突然整个人失去重心从椅子上掉下来。“碰”的一下,宋佑铭都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大步跨进收银台,就看见林近添蜷缩着,双手抱着肚子,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宋佑铭箭步上去扶起他。这才惊讶的发现他额头都是冷汗,双眼紧闭,嘴唇都成乌色的了,而原本就清瘦的脸,因尖削的下巴更是瘦得让人觉得“疼”。
宋佑铭直觉判断道:“是不是胃痛?”
林近添因为胃部剧烈的疼痛,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他咬着嘴唇艰难的点头。
宋佑铭二话没说抱起他,问:“药在哪?”
林近添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后他才咬牙开口:“床……头柜。”
宋佑铭抱着林近添来到楼上,动作轻缓的将他放到床上,生怕会加重他半点疼痛。然后转身给他找热水,结果发现饮水机根本没有打开。宋佑铭只好先找到药,然后打开暖气,再下楼在咖啡柜台烧了壶热水,顺便关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告示。
意识里再没“自己在多管闲事“这句话了。
水烧开了,宋佑铭倒了一杯,又加了些冷水确保温度适宜,然后端着上楼。此时,林近添依旧在与胃痛挣扎。宋佑铭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扶着林近添说:“来,起来,先喝点热水暖胃。”然后他一只手撑着林近添,一只手拿过杯子。
林近添双手接过杯子时,手连着杯子都在抖,水差点溅出来。宋佑铭连忙握住他的手,防止抖动,却又再次惊异他的双手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宋佑铭差点就脱口而出“该死的!你怎么这么折磨自己!”这句话了。但是硬生生被他忍住了。因为潜意识里还清醒的人知道他与他还只算是陌生人。
看着林近添喝了一半,宋佑铭把杯子放回去,拿起药瓶仔细看了一下服用说明:成人一次2~3颗,一天三次皆在餐前。然后他倒出三颗药,拿起药后又不放心,看了一下生产日期。结果这下直接把药丸给扔了,嘴里终于骂出刚才那句话:“该死的!”
因为包装上赫然写着:截止日期,20××年6月30号。这瓶药已经过期一年多了!而让他骂出这句话的是因由此而联想的内容。
很明显,这个人的确有胃病。因为打开柜子的时候,里面放了几瓶未开封的药,只有这个打开了,而且似乎并没有吃太多。但是日期作废了一年,说明了这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饮食作息规律再没有犯过。而从他以往来这家店的记忆看,这个人生活十分有条理,在感情上应该也无什么大起大落。可是前几天他第一次醉酒睡在出租车上,就说明那天绝对发生了令他痛不欲生的事情注意让他打破了自己一贯以来的生活规律。而今天营业到了晚上居然忘记开灯,大冬天暖气也不开,店里清冷得没有一丝人气,他胃痛再犯并且这么严重,就说明从那天起他的生活规律就完全乱了。而能让一个人这样崩溃的一定是感情上出了问题,不是失恋就是失去亲友。但是他房间里没有一张父母或是其他人的照片,就可以断定他的交友圈一定很小,可以说朋友都没有几个,而父母恐怕不是早就去世了就是从小就是孤儿。那么不用怀疑,他是失恋了,而且,他还去参加了她的婚礼。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把自己折磨成这样,这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因一个见面不超过个位数的人而感到愤怒!
宋佑铭闭眼压住自己的怒火。压低声音尽量轻柔的对林近添说:“药已经过期了,我送你到医院去。”
林近添却猛然睁大眼,抗拒的推开宋佑铭把自己抱成一团,嘴里发出模糊的单音:“不......不......”
宋佑铭眯起眼,起身在他衣柜里找了一件风衣。
背对着林近添他深呼吸一口气,他大概猜到为什么这里没有一张父母的照片了,只怕是的了某种病在医院里去世了吧。
宋佑铭转身,目光爱怜且复杂的看着将自己保护起来的林近添,无奈的叹口气。
“没事,我陪你去医院。”宋佑铭用一种近似哄孩子的口气对林近添说。
林近添却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即使他胃痛到要死了,也绝对不会踏进医院半步。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下雨的夜晚,他所看到的画面,那是他这辈子的梦魇。
宋佑铭不得不思考一下是否要继续劝说他去医院。看着林近添仍在冒冷汗的额头。宋佑铭皱起眉头,还是把风衣放到了床上。然后起身去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
回到床上,林近添反射性的向后缩了一下。宋佑铭莫名的感到有些刺疼。他很不喜欢这个人对他表现出任何“惧怕”的样子。
宋佑铭柔声说:“不去医院了,但是你额头都是汗,需要这个。”
林近添没表示抗拒。
宋佑铭这才靠近他,给他擦了额头的冷汗。然后他又下楼换了一杯热水。对林近添说:“我去买药,记着把热水喝了。”
走出去几步又不放心,转身拉起被子盖到他身上。临走前承诺道:“忍一下,我马上回来。”
林近添睁开眼,对宋佑铭点头,艰难的吐出几个词:“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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