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之痒(85)
叶嘉飞快地朝对面跑了过去。
看着叶嘉的身影越来越远,那种功亏一篑的挫败感和无力感涌了上来,许瑞白甚至根本没有思考什么,便冲进了车流里。
黄灯闪了两下,红色占据了视线。
“啊!!”
叶嘉惊惶地转过头来。
刺耳的刹车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路人尖叫的声音,他自己的声音。
碰撞在一起,
全都是命运的声音。
[1]摘自欧阳江河的《玻璃工厂》
第77章
之后,叶嘉再回想去那天,是兵荒马乱,是空气深处的阴寒,是刺目的猩红,是黏稠而挥之不去的景象。
“麻烦家属在这里签字!”
护士把手术同意书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的意识仿佛还停在那个路口。叶嘉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笔。
“我是他的母亲。”平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手术同意书被迅速地抽走。
叶嘉回过头,看到白竹虞低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签完字,她抬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在走道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周遭再如何混乱,唯有她镇定沉稳。
叶嘉在距离她四个座位的角落坐下,手里攥着刚刚从许瑞白口袋里掉出来的手机和许瑞白亲手交给他的欧泊。欧泊上沾了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叶嘉缓缓地把它擦干净,无声地凝视着它的光泽,像是从这俗世尘寰中抽离了一般。然后,他闭上眼将石头放到唇下近乎虔诚地吻了吻。
听天由命,理应是这世上最深的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叶嘉的祈祷。叶嘉接起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白,还回来吃晚饭吗?”
“喂。”一出声,叶嘉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无比的沙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几秒后才问道:“你是哪位?”
“我是……许瑞白现在,在医院。”
“出什么事了?”对方语气有些慌乱。
叶嘉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从对方的语气来看,应该是许瑞白相熟的朋友。
“车祸。”
“车祸!怎么回事?!”
叶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头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为难,问道:“在哪家医院?”
“G市中心医院。”
“我们马上过来。”
电话刚刚挂断,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叶嘉扶着座椅的把手站了起来,朝出来的医生问道:“他怎么样……”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主要是右手的问题比较大,肌腱断了。我看他本来就有腱鞘炎,是弹钢琴的?”
“他是……画家。”
医生皱了皱眉,好像有些为难:“画画的啊,那倒是比较麻烦。肌腱现在接是已经接起来了,但因为是撞击伤,创面很不规则,又伤到了手部神经,所以恢复的话会稍微困难一点。”
“什么……意思?”
“他这个状况,需要右手用力的工作基本上都很难从事了。画画的话……”医生叹了一口气,“看病人醒来之后的情况吧。”
许瑞白,不能画画了?
不可能。
叶嘉静静地看着医生离开的方向,甚至没有感到强烈的痛苦,他什么事也没有想,什么事也想不到。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断重复:这都是假的。
一瞬间像是有电流通过他的脑门,天花板坠了下来,世界天旋地转。他双腿一软,抓着旁边的椅子,猛烈地呕吐了起来,仿佛要窒息那般。眼泪控制不住的喷涌着。
不可能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许瑞白天生就是要画画的,就像人天生就是要吃饭一样。
人怎么可能不吃饭呢?
为什么会这样?
神呐,救救我吧!
救救我们吧!
“小嘉。”叶嘉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白竹虞蹲了下来,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他只是想要你回到他身边而已。”白竹虞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心疼。
“你回到他身边,他回到许家,我可以为他联系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为你们准备最舒适的生活。他可以重新画画,你也永远无需为了生活奔波。”
以自由意志为代价,获得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只要不思考幸福就会永远幸福。
叶嘉突然明白了,那些许瑞白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全都是白竹虞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
许瑞白,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就能胜利?
白竹虞说:“你真的忍心看他一辈子都拿不了画笔吗?”
叶嘉抬起头,他无法停止自己的哭泣。于是只好双手攥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来与眼前的人对抗。
“那你忍心吗?”
白竹虞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他,浅淡的瞳色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刚刚语气里的心疼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幻觉。
叶嘉说:“你并不在意。许瑞白根本不需要会画画。他不需要拥有自己的个性。他只要站在你们为他安排的位子上,安心享用你们给他准备的生活,然后过完他从一出生就被设定好的人生。”
什么个性,道德,感情,自由,对于许家这样运转了近百年,已经自成体系的庞大机器来说都不过是累赘。
他们的根本理想是消灭人性。
“用性的无限自由作为弥补。让他心甘情愿地热爱,被你,被你们囚禁的感觉。这就是你们许家的规则。”
叶嘉停顿了两秒,他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颤抖,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是歇斯底里了,但事实却是,他的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几乎不能听清。
“谋杀只能杀死一个人,而规则一旦被破坏,就再难修复。所以,你才一定要他回去,对吗?”
白竹虞没有回答,轻轻的抿起了嘴唇,医院的强光为她铎上一层冰冷的光晕,黑色的长发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有一张素净到绝美的脸,连岁月都不能奈何半分,但这样的美却让叶嘉几乎不忍多看。美得让人万念俱灰。
——许瑞白,我们是不是永远都赢不了了?
——我赢不了你,你赢不了白竹虞。
——所有的反抗都将通向同一个结局。
第78章
冬天的夜色在下午4点便开始慢慢涌上来,然后快速地席卷整个城市,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一片漆黑。
程君和房子文一挂断电话,就匆匆赶往了医院。
医院的顶楼是私人病房,装潢得极为雅致,和楼下闹哄哄的大堂不同,整一层楼安静得只听得到两人的脚步声。若不是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程君几乎要把这里当成是哪家高档的酒店了。
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两人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小白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
怀着疑惑的心情,程君敲响了房门。来开门的是一个清瘦的Omega男人,脸色惨白,眼睛浮肿,像是刚刚哭过,衣服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轻飘飘的样子仿佛随时要倒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个病房里的病人。
“请问这里是许瑞白的病房吗?”程君问。
“嗯。”Omega点了点头。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Omega没有回答,安静地看着她,也没有要让她进来的意思。
程君连忙道:“我们刚刚通过电话的,我们是小白的朋友。”
Omega这才点了点头,侧了侧身子,示意让两人进来。
病房像是一个小套间,各类设施一应俱全,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仪器轻微的声音。一进门就看到了病床上的许瑞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挂着几块醒目的伤口,右手裹着厚厚的石膏,安静地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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