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18)
“嗯…”这口气卓皓拖得很长,“我爹妈他们死很久了。”
总之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卓皓爸爸是被奶奶家收养的,奶奶还有个亲儿子,也就是卓皓的叔叔,卓皓叔叔有点不务正业,成年之后不愿意待在乡下,出城打工了。
老人希望叔叔能在外面混出一番事业,但他们也需要人陪,他们有私心,所以把卓皓爸爸留在了身边,卓皓爸爸就当是替弟弟尽孝,也算是报答奶奶的养育之恩。
后来,卓皓爸妈结婚没多久就有了卓皓,卓皓五岁前,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虽然不指望叔叔能往家里寄钱,至少有爸妈在衣食都能糊弄过去。
一场意外,卓皓父母从山上摔了下去,两人都没了,卓皓就跟着奶奶相依为命,再后来,奶奶也去世了,卓皓当时十五六岁,连初中都没上完,就去了深圳打工。
打工攒了点钱,前些年才到县里开了现在的店,打工打得跟孤儿似的,和任何亲戚都没有来往,包括他的叔叔。
卓皓抬着眉毛盯着天花板,“所以啊,哪还有家里人?”
没有家人就意味着没有退路,卓皓再退也就能退到他店里那一亩三分地,他现在唯一能等的,就是一个能陪他过一辈子的人。
陆羽声把想叹的气都咽回了肚子里,他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比卓皓强。
他岔开话题,“梆子你打算怎么办?赔钱还是坐牢啊?”
卓皓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格,但他也不想咄咄逼人。
“赔钱?让他家出个医药费都够呛。”卓皓艰难地转过头,“住院费是不是你垫着的?”
“嗯。”
卓皓淡淡道:“回头把钱给你吧。”
陆羽声店里、家里、医院三点一线,每天除了照顾卓皓,还得照顾猫,还得看店。
卓皓这院住得是一点也不清静,梆子父母隔三差五的找来,现在学乖了,还知道带点东西,可卓皓都没收,前脚把梆子父母送走,后脚来了个稀客。
“卓皓,我听说你住院了,这不带着你弟弟来看看你嘛。”
卓皓哂笑了一声,他就不明白了,他叔叔卓友国到底是去哪听说的他的消息。
卓友国今年五十多岁了,早些年没个正经工作,结婚结的晚,孩子才十来岁,媳妇早跟人跑了,现在就靠着点镇府补贴过日子,打打牌逛逛发廊,没钱就找亲戚借,借不到就到处赊账,去年的时候,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卓皓开了店,时不时会打个电话来要钱,见面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虽然卓友国是个人渣,可孩子还小,又是奶奶的亲孙子,卓皓还是会心疼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弟弟和卓皓年纪差的有点多,他俩又是第一次见,再加上弟弟本身有点害羞,卓皓长得也不近人情,他喊人的时候声音特别小,“哥。”
卓友国五十来岁的人手上还没轻没重的,一把呼到儿子头上,“大点儿声,没吃饭啊。”
跟做戏一样,卓皓看得心烦,“行了,要钱没有,有屁就放。”
卓友国笑容堆了一脸,他不信卓皓所谓的没钱,有个店在,反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说什么钱啊,你是我侄子,我来看看你是应该的,提钱多伤感情啊。”
陆羽声从店里回来,又听到卓皓病房里有人声,他以为是梆子父母又来了,一进病房,居然是个男人带着孩子。
“哟,这是谁啊?”卓友国先发制人,目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陆羽声。
卓皓没搭理他,朝陆羽声招了招手,“今天吃什么?”
他吃了快一周的白粥了,不敢有怨言,拧开保温杯,行,不是白粥,又改骨头汤了。
陆羽声手里提着饭盒,要不是穿着光鲜,卓友国还以为这是卓皓请的护工。
见卓皓不给自己介绍,卓友国还没话找话说,“我还以为丘荷那小子还跟着你呢,他不是跟你去了深圳,他没回来?”
听到“丘荷”的名字,卓皓这才正眼看了卓友国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卓友国这人颇没眼力劲儿,“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丘荷这小子肯定是看花了眼。”
卓皓抬着眼皮一言不发,瞪得卓友国咽了咽唾沫,讪讪闭上了嘴。
“吃饭了吗?”这两人来的也不是时候,正是人家饭点儿,卓皓看了眼唯唯诺诺的弟弟,
卓友国推了儿子一把,被推到人前的后,他摇了摇头。
陆羽声带的饭菜只够卓皓一个人的,卓皓身上一分钱没有,他转头看着陆羽声,陆羽声会意从兜里掏出钱。
纸币红的蓝的都有,卓友国看得眼睛发亮,谁知卓皓从里面选了张二十的塞到自己儿子手里,“吃饭去吧。”
“这哪够啊?”卓友国看到钱走不动路。
卓皓脑袋又开始疼了,没那个耐心再应付,“能吃就吃,不能吃就滚。”
深圳在我文里就是个神奇的地方,主角没钱就去深圳,去了就飞黄腾达了
第16章
要是没外人在,卓友国还能厚着脸皮以笑掩饰尴尬,可陆羽声一个大男人杵在面前,他一个当长辈的被卓皓这么下面子,脸上立马挂不住了。
“卓皓,你怎么说话的!”卓友国指着卓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你爸跟你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我找你要点钱,你就这态度?二十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原以为卓皓输着液,卓友国才壮着胆子横,哪料卓皓突然从病床上站了起来,输液管被扯得笔直,针头挑着血管,叫人看得胆战心惊,眼瞧着就针头就要扯飞出来了,“你有种再说一遍!”
卓皓起来的很急,脑子里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影晃动,一阵白光一闪而过,头重脚轻,膝盖软得使不上力,径直便往前面扑。
陆羽声手比脑子反应快,先一步把人抱住,“皓哥!”
输液管里的血液在倒流,他急吼吼地喊着医生,一旁的卓友国目瞪口呆,陆羽声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要么赶紧滚,要么后果自负。
他只能带着儿子,灰溜溜地逃走了。
医生来后,又重新给卓皓扎了针,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对着陆羽声絮絮叨叨,“哎哟,你们这个怎么回事啊,夏天本来就容易感染,伤又在脑袋上,他情绪还这么激动,能不探病就尽量不要探病,这里是医院,又不是菜市场,整天来来回回那么多人,鸡飞狗跳的像什么话。”
陆羽声也挺冤的,一边听医生的教训,一边点头应和。
卓皓有意识,他只是眼皮重,不想睁眼,也不想听医生唠叨,他默默听着陆羽声挨训,觉得挺对不住他的,等医生都走了,他才眯起眼睛。
一旁的陆羽声一脸严肃,看不出喜悲,卓皓仰在床上,用手指点了点床铺,语气诚恳又带着歉意,“小陆啊。”
卓皓还没这么称呼过他,陆羽声没空诧异,压着火气,“你脑袋上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手上还插着针头,有点脑子的人心里都该有数吧?”
陆羽声不仅省略了称呼,还明里暗里说他没脑子,放到以前卓皓肯定不会有好脸色,如今越看陆羽声越觉得可爱。
陆羽声斯斯文文的,再怎么生气,说话都不会特别难听,他们这种街头巷尾长大的人,只觉得这种软绵绵的狠话是隔靴搔痒。
可他陆羽声生什么气啊?
卓皓有点病人的自觉了,语速慢了不少,“你生什么气啊?”
被卓皓问得一僵,陆羽声突然之间就哑火了,他生什么气?他好歹照顾卓皓这么久,好不容易看着有点起色,就算是卓皓自己,也不能作践身体不是?
“我们商量个事。”卓皓朝陆羽声勾了勾手指,“你帮我把出院手续给办了吧,反正是躺着,在哪趟都一样,我不想住院了。”
一见陆羽声要发作的样子,卓皓立马打断道:“刚刚医生才说,情绪别这么激动。”
医生说的是他吗?医生说的是卓皓!卓皓倒好,倒打一耙。
“你看,我在医院呆着也不痛快,整天都有人来烦我不说,连个电视都没有,再待下去,我脑子没好,人先待傻了,我心情好一点,身上的伤也好的快一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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