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嗅(51)
大姑一砸杯子:“贵!太贵了!”
“一个比一个贵,这当个老师不是三年买车五年买房?!”
温郁都不敢在这饭局里开口:“其实有编制的老师都很穷,主要是校外收费贵……”
“郁郁,大姑就看你了!”大姑妈给他倒了一满杯酒,眼神都是火辣辣的真挚:“你表弟小武啊,他不是不用功,上课也在听作业也在写——他单纯就是蠢啊!”
颜晚馨跟着点头。
“这孩子要是随我,那高考闭着眼睛都能考个人大清华,”大姑妈恨铁不成钢地吼过去:“偏偏随了他那个爹!从小一加五都得掰着手指头算!”
“我哭穷归哭穷,这些年没少给他找这个班那个班上,一对一四五百一个小时我也试过,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
“你妈跟我说,你以前数学回回倒数第一,就是这闻老师还是同班同学的时候把你教到年级第二去了,是不是?”
她骤然一看过来,像是给亲儿子找人间绝症的大夫一样。
“千万别骗我,这事真的假的?!”
温郁先是看了亲妈一眼,心想您怎么什么话都跟人家讲。
闻玙那时候不是在追他嘛,而且他们两也是为了坐一块儿黏黏糊糊才发愤学习……
这话当然不能乱讲,小温老师轻咳一声,打圆场道:“这样,你让小武先跟着我学呗,我来教他。”
“咱都是亲戚,我小时候还拉着小武一块放炮呢,他肯听我的。”
大姑妈呆了两秒。
“你现在教音乐啊。”
温郁暗道教音乐怎么了,教音乐就不能数学好吗,面上仍是笑了下,平和道:“我底子都在,您好歹让我试试。”
“咱不能再试错了啊,”大姑妈捂着心口道:“这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了,我真怕耽误他!”
“宝贝儿,不是姑妈不放心你,真没那意思!”
“那……那成,”温郁艰难道:“我跟闻老师也没多熟,我明天问问他。”
“不熟吗?”大姑妈愣了下,转头看颜晚馨:“你不是说他都跟他住一块儿了?”
“那是合租,合租!”温郁抢话道:“我今晚回去就问他!”
他就说客厅怎么堆了那么些个核桃粉普洱茶,合着都不是送他的。
颜晚馨坐在旁边嗑毛豆,听到这儿跟着乐。
“你还笑,”温郁伸手揉脸:“我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闻玙从来不私下补课,更不可能收钱补,那得算教师违规了,大姑妈,你得理解我……”
“理解理解!郁郁你肯定能行!”
“我吧,”颜晚馨慢悠悠道:“看见你现在这么惨,心里特舒服。”
温郁呵呵一笑,闷头干了最后半碗汤。
第35章
按理说, 大姑妈的亲哥哥叫温健武,儿子再起名肯定得避开这个字。
但她生产那天适逢深夜暴雨,医院电梯又刚好坏掉。温健武是直接和护工一起用担架把她扛进医院三楼, 里里外外的跑手续。
她前夫在产房外束手无策, 被温健武抽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 帮忙联系血库应急。
没有温健武出力,温健文可能已经连带腹中胎儿一块死在那个混乱狼狈的雨夜里。
孩子生出来是个男孩, 她二话不说拍了板, 今后甭管大名叫什么, 小名都是小武。
温郁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都是啥。
如果邱析认自己亲爹当干爹, 家里辈分得乱出谱去, 救过命的交情还是只能叫舅舅。
再回闻玙家时,温郁前后推敲了一下。
先前要是没分手,提这个顺理成章, 现在关系还是有点僵硬,再麻烦别人不太好。
他从小和小武一块儿放炮仗捉麻雀一起长大, 有心帮个忙,特殊时期得曲线救国。
书房被占了, 闻玙再备课看书都在客厅里,听见门响时没抬头, 又翻了一页书。
“玙哥,”温郁喊了一声:“我跟家里亲戚吃饭去了。”
“我表弟快中考了, 这周末来这儿坐两个小时成吗,我给他辅导下数学。”
“好。”
闻玙虽然惜字如金, 但态度也摆在那了。
只要这小孩在家里惹祸闹事,正常教课随便呆多久。
周六一到,温郁跑去小区门口接人。
温健文又提了好几盒牛奶茶叶, 被他塞回了车里。
“你别过去,小区里住了好些老师,对这个很敏感的。”
大姑妈连声说好,也怕闹出笑话来,跟着一块儿陪邱析要过去。
温郁又给拦住了。
“您先别去,今天第一场课我给他上,闻老师先旁听。”
“啊?你上?”温健文搓手道:“你跟闻老师商量好了还是……”
“别担心啊,这第一次课,肯定要先确认下基础储备多少,解题技巧熟不熟练,对吧。”温大忽悠笑眯眯道:“闻老师现在工作比较忙,这种小事我来就行,摸个底,摸个底哈。”
温健文伸手呼噜儿子的脑袋。
“小武,进去以后一定好好表现,人家闻老师在旁边肯定也是在考察你!”
“不该说的别说,好好听课,听不懂一定要问清楚,知道吧?!”
初中生都快被亲妈薅秃了,双手捂着头弱弱道:“都知道……您路上说五遍了。”
“行,那我带着他进去,您先去做个头发护个肤,晚点给您消息!”
等把小孩带进电梯里,温郁才跟他说情况。
“你闻老师确实收徒比较严格,所以你先不要急着跟他接触,跟着我好好上课。”
邱今从小就怂,听见这话都想溜了:“哥,我我我有点紧张。”
“站直了!走!”
再掏钥匙开门,闻玙在厨房里洗碗,听见声音出来简单打了个招呼。
邱今一看见闻老师本尊是个面无表情的酷哥,脖子都开始浸汗,强笑起来眉毛都要跟着抽筋。
闻玙其实很客气,还帮忙倒了两杯水,随口道:“我等会儿在家里做卫生,不影响你们吧?”
“不影响,你随便忙。”
温郁把昨天挑好的教辅从书房里抱出来,拉着大表弟在客厅里做了个小测验,完事根据测验成绩梳理问题。
他没做过数学老师,但怎么也是从前的尖子生,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定理题型仍然记得很清楚明白。
可惜小孩打进电梯起就在紧张,做完题发现满分一百只得了四五十分脸都垮了,跟破洞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瘪了下去。
闻玙先是在收拾厨房,然后去后边的小餐厅里擦窗户。
这边温郁试图耐心讲题,讲着讲着也跟着焦躁起来。
“所以从这里到这里,我们可以推导出角ACE等于角CED,懂了吗?”
小武很诚实:“没懂。”
“……我再讲一遍。”
温郁讲到后面口干舌燥起来,暗自纳闷。
不应该啊。
他自己也一度是资深差生,学渣的思维应该很好懂才对。
怎么就讲不通呢??
两三道大题艰难过掉,闻玙已经在拖地了。
“所以这里要重新算一遍,来,做草稿纸上。”
邱今做题做到脸都白了,他别的科目努努力都能学通,一碰见数学跟看天书一样,这会儿写个过程写得跟渡劫一样。
三分钟过去,温郁把新倒的热茶放到他面前。
“怎么样了?”
小孩惨兮兮看他:“郁哥,我做不出来。”
“你……你别打我啊。”
温郁内心开始咆哮:“这么简单的不等式题我已经讲四遍了兄弟!!你到底哪里没有听懂!!”
表面还是笑得很温和:“是不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换换脑子。”
话音未落,身后椅背被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