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与小狼狗(22)

　　晏北又停下了，席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他的确从晏北的世界里消失了。
　　过了好一会儿，晏北才继续道：“中秋节那天，我爸妈又吵架了，我去天台找你。结果，在路上，我出了车祸……”
　　席忱猛地坐直了，晏北注意到他的动作，停下了回忆，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席忱说：“我最初的记忆，就是九年前的中秋节。我在医院醒过来，医生告诉我，我出了车祸，在路上昏迷，被好心人送到医院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疑惑和震惊，同一天出车祸，会是巧合吗？
　　席忱顿了顿，压下心底繁复的情绪，对晏北道：“你继续。”
　　晏北整理了一下心情，说：“我出了车祸，当时就昏迷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我们常去的那个天台。那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所以我觉得肯定是你把我弄上去的，可是你不在。我当时还以为，你有事离开了，我就在那里等你，可是我等了很久，再也没有等到你。”
　　晏北低下头，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当时那种失落、难过、害怕甚至生气，各种情绪掺杂的复杂感情，现在想来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席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晏北又很快抬起头：“我那时候怎么都没想到，你也出了车祸，还失忆了。我只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家住哪里，不知道你在哪里读书。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去找过你，但是没用，根本无从下手。你真的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两个月以后，我妈决定和我爸分手，她准备出国。我原本不想跟她走，但是有一天，我无意中在一个明星的机场照上看到了你的影子，我查了那趟飞机是去温哥华的。我以为你出国了，我就说服我妈，去了温哥华。”
　　“对，我去过温哥华。”那之后的记忆，席忱就有了，“我那时候失忆了，身边只有一张身份证和银.行.卡。身份证上的地址是一家孤儿院，可我去了那家孤儿院，那里的人都说不认识我。我没有办法，没人来找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我的家人，我骨子里喜欢流浪的基因就起了作用，我出国去玩了。但是，我只在温哥华待了不到一个月。”
　　晏北叹了口气：“我当时还小，很多事情想不到，我在温哥华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你的踪迹。我终于想起来不对，我想到可能你只是去玩了一趟，可能早就回国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叫Shelley的小姑娘。”
　　“Shelley？”席忱愣了一下，“是谁？”
　　晏北看了他一眼，说：“一个少了一条腿的小姑娘。”
　　席忱想起来了，他那时候出去玩，也没什么目的地。他其实对大众景点没什么兴趣，去了温哥华也只是租了个房子，体验一下当地的生活。Shelley就是他当时的邻居，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虽然失去了一条腿，却特别乐观。那姑娘喜欢中国，让席忱给取了个中国名字，叫“小雪”。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席忱一直叫她“小雪”，都忘记了她的本名。
　　“我看到了你和她的合照，她说你就住在温哥华，我就信了，一直在温哥华找你。我也去看过Shelley很多次，但是我们都再也没见过你。”晏北看着席忱，有点无奈，很显然，席忱并没有在温哥华常住。
　　席忱有点不好意思：“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出院，每天锻炼，特别辛苦。她问我还会不会回去，我不想她难过，就说会。”
　　席忱顿了顿，有点奇怪：“就算最开始你找不到我，后来我进了娱乐圈以后，新闻应该不少吧？”
　　晏北这次深深叹了口气：“以前我非常讨厌娱乐圈，从来不看和娱乐圈相关的任何新闻，电影、电视剧我都不看国内的。”
　　席忱一脸愕然，非常讨厌娱乐圈？但他最后却选择进了娱乐圈，只是因为他吗？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跑去演戏，你从没和我说过你有这爱好。”晏北语气里有深深的无奈。
　　如果早知道，他就不会在国外白白找了六年。
　　“我一开始也不是喜欢演戏。”席忱更加不好意思，“我玩了一圈，没钱了，想找份工作。结果人家因为我没学历，年龄也不够，都不要我。我看着别人去做群演，那个没有门槛，也跟着去试试，稀里糊涂地就入行了……那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三年前。我在一个同学家里看电影，我看到了你，简直又震惊又后悔……我后来买了你所有的影片，看完以后，我就决定要走演艺这条路。”晏北说，“我在同学家里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真想马上飞回去找你。可是，我也觉得害怕，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再也没去过那个天台，为什么呢？你跟Shelley说过会回去，但也没回去。我就在想，可能你说那些话也是骗我的吧？你可能是看我可怜，可能只是想出手帮我一把，看我恢复了，不想自杀了，你就离开，去下一个地方。你对我，和对Shelley都是一样的。不是朋友，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路人甲。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只有几个月，可是，我自觉还挺了解你的。你喜欢自由，你心里没有牵挂，你不会喜欢一个没用的人，我就那么去找你，你可能根本都不会认我，甚至可能真的已经忘了我。我也纠结，不敢去找你。”
　　晏北这段话说得有点乱，当时那种狂喜、失望、忐忑不安夹杂在一起的情绪影响了他，他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和我妈说看了你演戏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表演，所以想去当演员，也想去见你。我妈就跟我说，如果只是把你当成偶像，就可以马上飞回去找你，和你见面。可是，如果想和你做朋友，就等到能和你并肩的时候，再去找你。我回国，跟着一位前辈学了一年的表演，然后就入行了。我忍着不去找你，但是心里也想着，说不定你看到我的消息，认出我来了，会来找我呢？可是你没有，我想你应该真的忘了我。我本来是想等拿到影帝以后，再去找你的。可是，我有点等不及了……”
　　晏北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席忱也沉默了很久，晏北的故事里，的确有他的过去。但是过去的他，从晏北的嘴里讲述出来，同样是个迷一样的存在。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依然觉得很温暖，觉得很欣喜，他不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不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他和这个世界，还是有联系。
　　“就算我失踪了，我们那时候也不过才认识几个月，你……”席忱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来找我？”
　　晏北抬头看了席忱一眼，可能因为受伤，席忱的脸在月光中看起来苍白得有点过分，像一尊高贵却易碎的瓷器，承受不住任何打击。
　　犹豫了一下，晏北垂下眼眸，说：“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担心你，怕你出事。后来就很生气，我不懂为什么我们明明说好了，要每天见面的，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还欠我一个故事的结局，那个离家的少年有没有报仇成功？我想找到你，向你问清楚，到底为什么不辞而别？后来，时间长了，这些情绪就都淡了，我找了那么久，没有个结果，心里始终放不下，这几乎就成了一种习惯性的寻找。”
　　他叹了口气：“再后来，看了你的电影后，喜欢上你……的表演，所以我说你是我的偶像，也没有撒谎，那些都是真的。”
　　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年少时的执着，粉丝对偶像的喜欢，可能还掺杂了一份救命恩情。
　　席忱呼出一口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知道，我也是有过去的，和这个世界，也是有关联的。”
　　“对不起。”晏北再次道歉，“如果不是我自私，只想着自己的感受，如果我早一点去找你，早一点和你说清楚，就……”
　　“就会怎样？”席忱笑笑，有点落寞，“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告诉我的这些，我还是没有印象。不过，我很开心，我曾经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吧？”
　　“当然。”晏北急忙道。
　　顿了下，又问：“你呢？你失忆这事，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说可能是车祸后遗症，能不能恢复记忆，全看自己。”席忱摇摇头，“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恢复不了了。”
　　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找了九年，才找到一个和他有关的人，却也只有寥寥一段记忆，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和来历。
　　席忱摇了一下头，忽然觉得有点恶心，又想吐了，他下意识将头偏向另一边。
　　晏北注意到他的动作，紧张得不行：“你怎么了？又想吐吗？”
　　他边说，便伸手想去扶席忱。
　　席忱冲他摆摆手，却刚好碰到晏北的手指，晏北下意识就抓紧了他的手。
　　晏北似乎是被吓到了，手指冰凉，反倒是席忱的手很暖，碰到晏北的手时，凉得他微微颤抖了一下，连想吐的感觉都没那么强烈了。
　　晏北的全副心思都在席忱想吐这事上，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手。
　　席忱默默握着晏北的手，直到他的指尖慢慢温暖起来，才回过头来，轻轻笑了一下：“我没事，刚才有点想吐，现在好了。医生不是说了吗？正常现象，你放心吧。”
　　他松开了晏北的手。
　　晏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刚才牵手了。
　　心脏狂跳，晏北有点紧张，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席忱道：“夜里凉，你去床上躺着吧。”
　　“我……”晏北不想走，难得有机会，和席忱靠得这么近。
　　席忱又说：“你躺回去，这么近的距离，我们还可以聊天。”
　　晏北这才重新躺回床上，他侧身面向席忱，忽然发现席忱也翻了个身，面向他这边。虽然席忱应该只是为了方便聊天，可晏北见了，心里还是暖得不行。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晏北问道：“你说你不会唱歌，是怎么回事？”
　　席忱说：“那场车祸中，我声带受损，唱不了歌了。”
　　晏北一怔，他的确发现席忱的声音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他一直以为是正常的变声。不过，车祸伤到声带的情况似乎并不多见，他有点怀疑：“你真的是车祸吗？怎么确定的？”
　　“当时我醒过来就在医院，医生说是好心路人送我去的医院。”席忱说，“那个路人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是说看我昏迷在街上，所以就把我送去了医院。至于真假，我也无从得知。不过，这事应该也没必要撒谎吧？那人后来也没再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