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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级掠食者(61)

作者:水千丞 时间:2022-07-14 05:41 标签:狗血 ABO 虐文

  车厢内的沉默几乎能压迫人的心脏,老吴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对alpha信息素感知度低的beta,但也足够难受了。
  过了很久,瞿末予才低声说了两个字:“公司。”
  坐在办公室里,沈岱面无表情地听着一个律师和一个医生在他面前唱双簧,陈律师在给他讲解这份手术知情同意书里必要的条款,医生在例行公事地告知他流程和风险。
  “清除标记是一个局麻的手术,不会对身体造成很大负担,你不用担心,你受孕时间比较短,服用药物的堕胎方式是副作用最小的,之后你需要留院观察几个小时,顺利的话,晚上就可以回家修养了。”
  沈岱眼神空洞地看着墙上的人体解剥图,依旧没什么反应。
  医生和陈律师对视了一眼,陈律师将一份文件递到沈岱面前:“沈先生,请您签字吧。您的医生和用药全都是最好的,而且这是个小手术,没什么痛感,您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复的。”
  沈岱接过那份同意书,又接过一支笔,定定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签了它,代表他不仅仅知晓和同意承担手术风险,更代表他是自愿清除标记。
  自愿。
  是瞿末予说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自愿’”的那种“自愿”。
  但现在他是真的自愿了。从非正常的途径得到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带来无尽的灾祸,他在无数个夜里幻想过的东西,真正落到身上的时候,却变成了诅咒,他不敢要了,也不想要了。
  如果洗掉标记就能从这场噩梦中醒来,那么他是自愿的。
  他拿着笔,笔尖悬停在签名的空白处,只觉得手指虚软,怎么也落不下去。
  突然,一块块圆形的水渍不断浮现在白纸上,将黑墨字体的边缘虚化、晕染,最后糊成一片,让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有一股力量在意识中拼命拉扯,大声嘶喊着、质问着,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杀掉自己的孩子。
  那不是孩子啊,他辩解道,那只是一个还没有指肚大的胚胎。
  可是它会长大的,它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它连着你的血脉并将以传承的形式延续你的生命,它是属于你的,它会无条件的爱你。
  它是这个世界上你和瞿末予曾经有过连接的唯一证明。
  陈律师和医生看着沈岱低着头,大颗大颗地落泪,都僵在一旁不知所措。
  沈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凭着肌肉记忆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纸笔一扔,用力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间狂涌而出,他克制着仅发出低微地呜咽,哪怕心痛得好像要碎掉。
  他不曾这样哭过,这种爆发式的、井喷式的悲伤和痛苦,是此生仅有,这不是简单的失恋,而是他站在命运的岔路口,眼前没有一条坦途,他明知自己该选一条风险更低、损伤更小的,却还是强行转过身,迎面肉眼可见的千层巨浪,也要挣脱理智的规劝,踏上无归之途。
  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恨瞿末予无情,还是该恨自己不够无情,他也不知道他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是出于爱,还是在标记的驱使下被激起了繁衍的本能。
  明明他这辈子最不可能重蹈沈秦的覆辙,明明他的理智否定了一万次。但这一刻他最强烈的想法是,谁都不能杀死他的孩子。
  “沈先生……”陈律师拿过纸巾,“您别太难过了。”
  沈岱捂着脸,眼泪依旧止也止不住,却发出了异常冷静的声音:“我洗掉标记,但我要留下孩子。”
  陈律师和医生面面相觑。
  陈律师轻咳一声,好言劝道:“沈先生,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您的违约行为必须得以纠正,希望您能冷静地平复一下情绪,理智地看待这件事。”
  “我要留下孩子。”沈岱粗暴地抹掉眼泪,他抬起头,白皙清透的皮肤被搓出了粉痕,那双湿漉漉的、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乞怜也没有自怜,只有坚定,“你们既不能强迫我洗标记,也不能强迫我堕胎,我接受所有条件,我会配合洗掉标记,我不要钱,我就要留下孩子。”
  医生无奈地说:“沈先生,做了清除标记的手术,您的孩子是留不住的。”
  沈岱微怔:“那、那让我先生下孩子……”
  陈律师恢复了职业化的冷漠表情:“沈先生,不可能的。您说得对,法治社会,我们不能违反您的意愿做出损害您健康的行为,如果您非要我们去寻找一种能够达成共识的方式,我相信那个过程和结果都不会是您想要的。”
  沈岱恶狠狠地瞪着陈律师:“你威胁我。”
  陈律师礼貌地笑了笑:“我没有‘威胁’您,作为法律从业者,我虽然服务于我的雇主,但也乐于为您提供最简单、对您最有利的方案。”
  “那是对你们最有利的。”
  “对您也是最有利的。”陈律师道,“沈先生,您是一位高知、高薪的优秀人才,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要及时止损,怎样的选择是趋利避害,说一些大俗话,离婚、被清除标记再加上带着一个孩子,会阻碍您后半生的幸福,您还年轻,别在这种时候意气用事。拿上钱,无拖无累的开始新生活多好啊。”
  沈岱直视着陈律师的眼睛:“我不用你来定义我怎么获得幸福。”
  陈律师眯起了眼睛,他看了看表,调整呼吸的动作显露出他的不耐,一旁的医生也皱起眉。
  陈律师思索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沈先生,您……”
  “你做不了主。”沈岱冷冷地说,“叫瞿末予来跟我谈。”
  陈律师一时被沈岱的气势所震慑,表情难以形容。
  陈律师在门外打了一会儿电话,回来后,整张脸都是拉着的,显然被训了,他安排车将沈岱送回了瞿家。
  沈岱发了很久的呆,恍然间,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那些话,会做出那个决定,但反复思考、反复权衡,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后果都考虑到了,心里的那个声音依旧坚定。
  这是他的孩子,在他还没有感觉到它的时候,他已经先感觉到了爱,他要生下来。
  他和沈秦不一样,动机不一样,结果也不会一样。
  当瞿末予带着怒火来到沈岱的房间,仅仅是那股熟悉的黑檀木信息素的迫近,已经让沈岱浑身发抖。瞿末予说得对,他有无数的可能被“自愿”,瞿末予甚至不需要动用什么手段,仅仅使用信息素压制,就能让他痛哭流涕地臣服。那些后果他都想到了,唯有战胜恐惧,战胜屈从自己的alpha的本能,才有可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你想干什么,嫌钱少?”瞿末予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沈岱,无形的威压立刻就充斥着整个房间。
  沈岱深吸一口气,竭力挺直了脊梁,直视着瞿末予:“第一,我不要钱,我们的财产已经分割清楚,互不相欠;第二,我们已经离婚,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仅在做完亲子鉴定的前提下才有证据向你索要抚养费,我不会那样做你也不会给我那样的机会,所以这个孩子与你无关,他不会分你一分钱;第三,生下孩子后我会马上清除标记,否则我不配合。”
  瞿末予冷笑一声,充满了蔑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沈岱紧抿住唇。
  “你觉得自己可以要挟我?凭你?凭一个标记?”瞿末予胸中怒意翻腾,沈岱的言行在逐一验证他所忌讳的一切,他不能容忍一个omega企图利用标记来操控他,那是在赤裸裸地挑战他的权威!
  “我不想‘要挟’你,但是……”沈岱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腹部,颤声道,“你不能杀死我们……我的孩子。”
  瞿末予微眯起了眼睛,“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让他的心室感到一阵窒闷。他站起身,朝沈岱走了过去。
  沈岱佝起了肩膀,瞿末予每靠近一步,他都想要转身逃跑,他害怕这个男人,从身份,从性别,从体格,从基因,他找不到一丁点能与之对抗的资本,可他没有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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