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星(19)

　　宋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以为关无桥在开玩笑，但是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关无桥的表情摆明了这不是玩笑。
　　“我可以想办法弄到钱，够你用很久。”关无桥把他的刘海撩到后面去，“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想去哪里玩都行。”
　　宋箴看着关无桥，脱口而出：“那我就只有初中文凭了啊！”
　　宋箴的想法还是比较切实的，他觉得私奔哪有那么容易，最后的结局肯定是钱花光了，关无桥在酒店里因为他晚饭多吃了个鸡腿揍他，然后他哭唧唧地跑回家求他爸原谅。
　　那时候他爸可能已经把他拉黑了。
　　想到自己有可能吃不上鸡腿，宋箴很认真地摇摇头，说：“不行，只有初中文凭，不好找工作的。”
　　关无桥被他的话逗笑了。
　　“你在想什么？”关无桥说：“你还是会回去继续念书的，下个学期，你完全可以正常开学，不会有任何影响。”
　　宋箴更不懂了，“那怎么算私奔呢？”
　　关无桥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轻轻地亲他的鬓角，“你告诉你爸，你对他很失望，你觉得我更好，所以你选择我，而不是他。”
　　宋箴：“……”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放在寄宿学校。”关无桥说：“你的自理能力很差，吃饭随心所欲，挑食，衣柜里乱糟糟，完全没有学习计划，如果没有我，你的成绩只会越来越难看，如果我的小孩还不够成熟，我绝对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住，你为什么不能对他失望？”
　　宋箴完全没想到这层，“可是——”
　　“他对我妈很好，据我所知，我妈没有买奢侈品的习惯，她对那些不太感兴趣，但是现在她的东西都是奢侈品，他对自己的第二任妻子都可以这么体贴，为什么不能体贴自己的儿子？你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这一切，让他好好想想。”
　　宋箴目瞪口呆，他跟不上关无桥的思路。
　　“可是那样的话，他知道我和你的事情会很生气吧……”宋箴依然保持着谨慎的思考方式。
　　“他对你不好，我对你好，所以你选择了我，这就是根源。”关无桥抱着他，与他一起看向窗外，“让他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些话，宋箴只认同其中的一句，那就是关无桥对他很好，一直以来，他都意识到自己的缺陷，自己身上的那些别人根本无法忍受的东西，比如说笨，迟钝，很多小事都做不清楚，但关无桥从来没因为这种事情对他发过一点脾气，如果他想学，关无桥就会教他，给他解释一些在别人看来是常识的基础，如果他不想学，关无桥就会替他做了。
　　他突然觉得，就算是自己吃了一个奢侈的鸡腿，关无桥好像也不会打他。
　　宋箴为难地想了半天，才说：“那如果我爸不觉得自己有错呢？他不接受，怎么办？”
　　关无桥说：“首先，我有很多办法让他接受，其次，他应该意识到，自己当了爹，就要接受儿子带给他的一切。”


第33章
　　私奔计划启动，宋箴开始回顾自己的前半生，他希望自己的经验能给本次私奔计划带来一些助力。
　　遗憾的是，他的人生经验并不能给私奔计划带来什么有用的帮助。
　　也许是因为关无桥故意把态度放得和缓，这次旅游的余下时间还算顺利，林影和关无桥的关系看上去好了很多，最少关无桥可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影聊上几句，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旅行结束前一天，关无桥帮宋箴收拾行李，宋箴坐在床上看热闹，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好厉害哦。”
　　关无桥觉得好笑，“嗯？”
　　宋箴真情实意地说：“这么快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关无桥笑得更厉害，他起身走到宋箴面前，把宋箴推到床上，抱住他，亲他的嘴唇，过了会儿，关无桥拿出手机，给他看买好的机票。
　　“明天要早起。”关无桥说：“不要赖床。”
　　宋箴人生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私奔，可以说刺激加倍，他一边觉得这样做不对，问题很大，一边又不想失去关无桥。
　　他不明白自己对关无桥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爱情吗？依赖吗？非要说的话，好像依赖更多，他一直都深切地明白自己的软弱，但这份软弱并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底，没人像关无桥一样与他亲密，他不用担心在关无桥面前犯蠢，出丑，丢人，也不用担心做错事，他知道自己只要抱住关无桥，在他脸上亲一下，那关无桥就会原谅他的一切。
　　也可以为他去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想到这里，宋箴心里的那一点犹豫，也顺滑地溜走了，他拍了拍关无桥的背，说：“那我明早想吃灌汤包。”
　　“好的。”关无桥说：“去机场的路上吃。”
　　宋箴毫不怀疑，他明天可以吃到灌汤包，因为关无桥答应他的事情总会办到，没有例外，关无桥不会答应陪他过生日，然后告诉他公司有事，也不会答应出差给他买礼物，然后空着手回来。
　　所以，第二天一早，当宋箴哈欠连天地坐在店里吃灌汤包的时候，他对这次私奔的期待已经大于恐惧了。
　　过了安检之后，关无桥就把两个人的手机关掉，候机的时候，关无桥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叠现金，给宋箴买了一堆零食，宋箴觉得关无桥此人深不可测，自己可不会想到要取点现金备用！
　　几个小时后，两个人住进酒店之后，关无桥才打开了两个人的手机，电话短信几乎炸了，宋箴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他想把电话拨回去，关无桥却先一步拨通了他爸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即使关无桥没开免提，宋箴也能听到他爸非常着急的声音。
　　“宋叔叔。”关无桥说：“宋箴和我在一起。”
　　宋箴心想你怎么把开场白说得像绑架一样？！
　　宋崇州的声音小了一些，宋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简单关无桥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和宋箴在谈恋爱，趁着暑假带他出来玩玩，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宋箴被关无桥的冷静和勇猛惊得屏住呼吸，然后，宋崇州在那边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他似乎在对关无桥进行粗暴的教育，关无桥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你能和我妈结婚，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儿子谈恋爱？法律允许，自由选择。”
　　宋箴如同挨了一句重拳，他觉得关无桥在挑衅自己亲爸，再说这句话其中的逻辑是什么呀！他对着关无桥摇头，希望他不要一上来就放大招，给他爸一些缓冲的时间。
　　关无桥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安抚，然后，又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宋箴是男孩子怎么了？你应该庆幸他是男孩子，他要是个女孩子，说不定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宋箴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第34章
　　关无桥说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之后就把电话挂掉，静音，然后，他回头看着宋箴，对宋箴说：“怎么了？”
　　宋箴：“……”
　　“你怎么能这么说啊！”宋箴崩溃地说：“你太直接了！”
　　“直接难道不是必须的吗？这没什么好迂回的吧。”
　　“那你也不能说什么怀孕啊。”宋箴捂着脑门，只觉得更崩溃了。
　　关无桥笑了起来，他拉着宋箴的手，十指紧扣，按着他的拇指，一下一下地动，像是在发动信号。
　　“我觉得很神奇。”关无桥说：“没想到会遇到你。”
　　宋箴很少听关无桥对自己剖白，他有些费劲地扭过脸，看着关无桥，不知道如何回应。
　　“如果你介意，我会向他道歉，但不是现在，以后，无论持续多久，我都会去做。”
　　宋箴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他觉得关无桥很伤心。
　　“关无桥。”宋箴看着他，沉默了半天才说：“我爸要是揍你，我可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