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始无终(65)
宋白用纸巾把地抹了一遍,确定没弄脏之后才站起身。懂事成这样倒是让季随云有点心疼。
“是什么?”
“马德金打电话跟我讲有你的快递放在了店里,应该是你妈妈寄的毛线到了。”有点沉,估计还有不少别的。
宋白精神了一点,兴致勃勃地想去接箱子。
季随云一把攥住他:“等会儿,指甲不是还没剪完吗。”说完他也不等宋白反应,拖着他抱小孩一样坐在床尾凳上,宋白靠着季随云的胸膛,别扭的整个人都发毛。
季随云拿过宋白的指甲钳,一只手握着宋白的指尖,细致小心的为他剪指甲,呼吸轻轻地搔在宋白耳朵上。
“不用……”
“我早就想剪剪你这猫爪子了,看以后还能不能那么凶的挠人。”前几天季随云因为那件衣服欺负宋白那晚上,宋白反抗的也厉害,给季随云后背留了不少血道子。
宋白垂着眼睛,悄悄瞥地上的箱子。
“晚上吃的什么?”季随云一边动作,一边和宋白闲聊。
“喝了粥。”
“嗯,医生说了该吃清淡的。有没有乖乖喝汤?”
宋白连汤的影都没看到,他不是碎嘴告状的人,就摇了摇头而已。
“你这样不可以,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欠收拾。”季随云这样说,语气和手劲却一样温柔。
宋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急着开箱子,季随云却慢慢悠悠的不肯放手,剪完了又开始用小甲矬细细磨起来。
“季随云…你快点。”宋白小声催他。
季随云呼吸一顿,佯装冷脸斥他:“小孩子怎么讲话这么色。情。”
宋白恼了,使劲把手抽走,紧紧拢起来揣在胸口不许季随云碰。
季随云真是不知道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可爱成这样,跟他在一起就像发掘宝藏,时时刻刻都有让他觉得珍惜的东西。也确实,宝贝要好好的珍藏爱护,想起从前宋白畏畏缩缩的样子,季随云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多少。
季随云也不去碰宋白的手,微微低着头在宋白耳边轻声问:“其实现在也没有那么怕我了,是不是?”
宋白一愣,他对季随云的讨厌和排斥还是往常那么多,但又好像,确实不那么怕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敢不耐烦地喊他全名,生气起来也不至于强忍着连点反抗的心都不敢有。
“是不是?嗯?”季随云环抱着宋白不松手,却没去搂他的腰,就是很宝贝很单纯的一个拥抱。
宋白没办法,轻轻嗯了一声。
季随云压根没料到宋白能乖到老老实实回答自己,一个音节的回答而已,瞬间击中了他。晕眩到觉得眼前炸了簇簇的烟花。
季随云放宋白去开箱,捧着细细碎碎的剪下的指甲去扔。可走到洗手间时莫名的舍不得了,季随云用一张纸巾把那点指甲叠好,做贼一样踱步出卧室,安稳的把东西收进了书房抽屉里。
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季随云轻轻笑了,笑他自己都不认得这样的自己。
这边宋白已经把快递箱拆开了,除了毛线团之外任含桃还给宋白寄了不少东西,吃的最多,都是沈阳的特产。里面包的严严实实的罐头瓶子里装的应该是任含桃亲手腌的咸菜和抄的肉酱,拌挂面吃最香了。
季随云回来之后也看到了这几个瓶子,有些好奇地问:“是什么?”
“一点小咸菜,不值什么钱。”
季随云一颗颗解衬衫扣子:“拿出去让佣人给你放冰箱里。”
宋白摇摇头:“不用的,没那么容易坏。”其实他是想后天走时再找太麻烦了。
“那你要把这几个咸菜罐子放卧室?”季随云裸着上身摇头:“太奇怪了。”
宋白小心翼翼地窥他:“要不,我先放我行李箱里?”
季随云忽然想到什么,满心热情像被一泼冰水浇冷了。
你别想回去了。季随云无声的跟他说。
最后那几个玻璃瓶还是被季随云交给了张嬷。宋白不高兴,自己去规矩毛线团。
季随云去浴室冲澡。被他派去一直盯着陆伏成的人给季随云发来了短信,今天下午陆伏成从公司走后就回了他租的房子,叫了搬家公司和家政,估计把他所有东西都收拾走了,请来的工人走后,陆伏成自己又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最后被李洋接走了。
陆伏成在家里看他们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搬出去,心好像也被一起搬空了。这间房子他一直跟宋白在住,收拾好了之后莫名其妙就空了一大半。说真的,太舍不得,陆伏成的脸上时面无表情的镇定,心里却在尖叫着崩溃。
他有无数次想让那些工人停下来,自暴自弃地想利用他的残废去乞讨一点宋白的同情。但陆伏成到底没有,他躺在沙发上,浑身冰冷。右手巨大的创面因为他错过的清创消毒而洇出过多的组织液,纱布已经脏的不像样子。
李洋找到他时陆伏成因为低烧已经半昏迷了,李洋歇斯底里地骂他:“你是想截肢吗?!你他。妈截肢了还怎么让宋白多看你一眼!”
陆伏成眼角有透明的水痕。
“他不是我的了……”
陆伏成烧了一夜,被主治医生狠狠地训了一顿。陆伏成却眼神放空地想,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季随云这几天一直记挂着宋白的伤,没敢乱碰他。宋白昨夜靠在床头上缠线团的时候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是季随云把他手下马海毛的线团慢慢扯出来,给他掖严了被角。
留下了,我会对你很好的。季随云轻轻亲宋白的脸,轻声道:“比陆伏成对你还要好一点。”
第69章
这一夜,陆伏成没睡着。他用左手一页页的翻着相册,照片有很多,从前翻到后就是宋白长大的过程
还有几张是宋白五六岁被妈妈取乐穿裙子的时候拍的,脑袋上架着蝴蝶结发箍,鹅黄色的碎花小布裙套在他身上,比所有女孩子都漂亮。
成成妈笑:“阿白还在他妈肚子里的时候我们还说,要是个女孩子就许给伏成做我家老婆了,可惜啊。”
宋白那时什么都不懂,他扯着陆伏成衣角舔着陆伏成买给他的小奶糕:“什么是老婆啊?”
成成妈眼睛一转,逗他道:“嗯……等伏成有老婆之后,就什么好东西必须都给老婆,什么糖啊雪糕啊绿豆饼啦,你就没有了。”
宋白弯着眼睛娇娇软软的笑了:“那我就给成成当老婆啊。”
成成妈笑的很大声,只有陆伏成蹲下来摇头:“你是弟弟。”
“我不做你弟弟,我就要做老婆。”
“……是弟弟。”
宋白慢慢皱起眉,大眼睛汪汪的开始含着水。陆伏成就无奈了,叹口气:“好吧,你想做什么都行。”
陆伏成合上相册,闭着眼睛苦笑了一声。他躺在病床上的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总是想起以前和宋白在一起的日子,他有好久忙的太厉害,真的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这么细细的回味过。但现在一闭上眼睛,一股脑的旧事仿佛还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那个扯着他衣服角,哄起人时嘴巴和奶糕一样甜的小男孩,一个转眼间就这么大了。
所有人都觉得陆伏成应该是个好哥哥,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陆伏成都为自己对宋白的欲望感到肮脏和愧疚。
而现在,他不过是强行剥落下那许多根本不该有的绮念,重新做回一个单纯的兄长。这或许才是对的。
陆伏成拿起手机,慢慢拨通那个号码。
通了很久,没人接。
陆伏成看了一眼时间,突然意识到现在才上午八点多,是他冒昧的打扰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暖醺醺的投下来,南方城市本来就干净少灰的绿化植物的叶子更显的青翠欲滴。
来福在花园后的草坪里打滚,喷灌装置的水雾不同角度地工作,薄薄的水帘里还有浅淡的一小抹彩虹。小老虎的巨大肉垫猛地一拍,彩虹散了,爪子一抽,就又出现。
这种天气怠惰似乎都变成理所当然,季随云很早之前就醒了,他一只手轻轻搭在宋白腰上,阖着眼不想起身。这样一个连双休日都只当一个概念的男人,自嘲般觉得自己像是被温柔乡浸软了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