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91)
楚芮的声音发紧,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的冷风吹的,干巴巴的要裂开了一样。
广浩波只感觉唇瓣上的手指像是泡过水的棉花,棉花里吸满的水顺着他的嘴唇往上,一点点填进眼睛里,眼眶实在兜不住了就只能往下滚,干涸了很久的心脏也开始重新变得湿润。
楚芮被滴在自己手指上的眼泪烫了几下,他用手擦着广浩波脸上的眼泪,但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广浩波的眼泪像是流不尽也淌不完一样。
“小波别哭,”楚芮手心捧着他的脸,低头一下下吻干广浩波脸上的眼泪,“别哭……”
“八年了,”广浩波抽噎着,吐字不清不楚,“结婚的那五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为什么要现在跟我说呢?为什么?”
广浩波的质问让楚芮说不出话,身体泛酸。
但心底那块空荡荡的山谷像是终于听到了回响,最后只是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波……”
广浩波趴在被子上,楚芮隔着被子把他箍进怀里,手隔着被子在他背上拍着,“小波别哭。”
“看来我这三年没白等,我现在在你心里是哪个阶段了?到朋友了吗?”
广浩波蒙着被子动了动脖子,“不是,不是朋友。”
“那我再努努力。”
广浩波使劲儿把被子在自己眼睛上摁了摁才抬起头,不算亮的灯光下把他刚哭过的眼睛照得湿淋淋的,像是刚下过一场暴雨,把那些尘封的灰尘清刷了一遍,但依旧还有痕迹残留。
晚上广浩波没搬去主卧,楚芮也没走,早上广浩波醒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如果不是身侧的温度还在,广浩波还以为自己昨晚是在做梦。
张嫂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广浩波站在房门口张望,周叔主动跟他说了楚芮去处,“楚先生走的时候说等你醒了跟你说一声,他去医院了,估计晚上才回来。”
“我待会儿也去医院看看爷爷,麻烦周叔送我。”
“好,我待会儿送你过去。”
早饭广浩波吃得很快,拎着张嫂给爷爷做的午餐就去了医院。
病房门开着,里面楚天龙咳嗽声跟说笑声传出来,广浩波刚想进去又定住了脚。
虽然很多年没见过那个人了,但那道温文儒雅又幽默的声音他还记得,是温泽轩,果然还是温泽轩会哄人。
“爷爷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好好好,小轩你去忙吧。”
“楚芮我先走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好,轩哥我送你。”
广浩波听到楚芮的声音才缓过来,手紧紧攥着食盒,身体贴着墙壁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长长的白色走廊没有能拐弯儿或者能藏人的地方。
门开了,楚芮跟温泽轩走出来,广浩波勉强自己保持镇定,站直身体撩起眼皮,望着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温泽轩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大脑不管广浩波愿不愿意回忆,跟楚芮结婚五年间的事抖筛子一样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尘归尘土归土,呛着广浩波的口鼻,肺里吸了沙,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我来,看看爷爷。”广浩波视线落在白色的门框上,谁也没看。
楚芮看出侧身对着门口的广浩波明显是刚刚来又想走的样子,想到身侧的温泽轩心里咯噔一下,两步就走到广浩波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又拉住他的手,生怕晚一步广浩波会误会。
温泽轩也不多待,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小波,你怎么来了?”楚芮抓着他手小声问,大气也不敢喘。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是不是,”楚芮急得舌头差点打结,“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外面冷,周叔送你来的?”
“嗯,周叔在停车场停车,我先上来的。”
“轩哥听说爷爷住院了,所以来看看,你别多想。”
“我没……”广浩波想把手抽出来,但楚芮没让,还是用力握着他手指,他话说一半就停了,他的确是想了,但这好像不由他自己控制。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患跟医护人员并不少,有人往他们身上看,楚芮挪了半步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楚天龙已经听到门外的声音了,“你们进来说话,在外面嘀咕什么呢?”
楚芮拉着广浩波进了病房,护士刚给楚天龙换了新的吊水,楚天龙冲他们招手,“小波来了,快过来。”
“爷爷,您今天好点儿了吗?”
“好点儿了,医生说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一直等到护士来查房说得午休了广浩波才准备走,但走之前楚天龙又叫住了他。
“小波,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复婚啊?”
广浩波一下子被问住了,“爷爷,复婚,我,我还没想过。”
楚天龙笑,又斜了楚芮一眼,“你争点儿气。”
(二更)
楚天龙过了初五才好转出院,家庭医生每天都会上门检查身体,广浩波又去老宅看了爷爷几次,确定他身体在好转之后才回了滨城。
年后刚开工总公司事太多,楚芮一直忙过了正月才回滨城。
楚芮晚上一到就去了广浩波家,他现在已经有了广浩波家的钥匙。
一年多前发生过一次意外,广浩波家里的煤气泄漏,那天晚上楚芮怎么摁门铃广浩波都不开,手机也没人接听,楚芮当时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直接翻墙进了院子,发现广浩波昏迷在沙发上。
那次之后楚芮连哄带骗拿到了广浩波家里的备用钥匙,除了想离他更近一点儿之外,更多的是担心。
他一转动门锁广浩波就听见了,不用猜就知道是楚芮,两个小时之前他们才通过一次电话。
门一开,正在玩猫球的小花踮着脚走到门口,等楚芮一进门直接蹦到楚芮身上,窝在他胳膊里舔他手指。
广浩波在厨房,楚芮抱着小花往里走,“小波我回来了,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晚上有我的饭吗?”
厨房里准备了好几个食材,看分量就知道不只是一个人的。
楚芮无声笑了下,放下小花又在水龙头下面洗了手,“我帮你。”
“爷爷好点儿了吗?”
“好一些了。”
广浩波问完这句就没再说话,往旁边挪了一点距离,楚芮发现他心情不怎么好,凑近了问,“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咖啡馆要关门了。”
“为什么突然要关门?”
“那条街道重新规划了,叶涞收到了房东的通知,让我们下个月之前搬走。”
“这么急?”楚芮想了想又说,“没事儿,我再找找合适的地方,那个店是叶涞的吧,我给你重新开一个。”
“不用你,我自己攒了点钱,够了。”
那个咖啡馆盈利状况楚芮清楚,而且咖啡馆当初是叶涞开的,广浩波对现在疯长的租金并没有概念,楚芮没跟他细说。
楚芮昨晚加了一晚上的班,白天在车上开了半天视频会议,吃过饭靠着沙发就睡着了,这回广浩波想让他回去也不行了。
那晚刚说透的话,在看到温泽轩之后好像又缩了回去。
发生过的事不会凭空消失,但那些痕迹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风吹日晒下又蒙上其他的印记,但层层叠叠的堆积也仅仅只是掩盖,到底是无法彻底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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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积雪已经化了,草叶抽了新绿。
咖啡馆的新址很快就选好了,是楚芮看好之后给广浩波推荐的,这次的地址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广浩波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楚芮先租下来,又跟广浩波说了个他正好能出得起的价格范围。
广浩波每件事都认真来,咖啡馆前前后后忙完又是三个月。
港口三期的项目已经开始招标,楚芮忙着考察开会投标,每天晚上加班到很晚,但再晚也会跟广浩波说一声自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