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与风月(2)
“小月哥,我看你每天上班都挺忙的,这个周末方便不方便的呀?”唐晓辰问我。
“你想去吗?”我没答话,把问题抛给王钊。
“去呗,干嘛不去。成天在家里闷着,我都被你带宅了。”王钊说道。
于是这场外出加野炊就这样敲定下来。周五晚上,我和王钊出去买食材,还有到山里要带的东西,一路无话。我开车,等到了地方王钊已经睡到天昏地暗,怎么叫都叫不醒。还有起床气。
我无奈,只好一人逛过商场又一人拎着一大堆东西……来回跑了两三趟才搬完。回到车上时王钊还在睡。
路上,等红灯的间隙我接到了唐晓辰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我链接蓝牙公放,那边传来的却是吊儿郎当的声音:“哪儿呢?”
我大脑当机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唐晓辰的男友,边野。旁边的王钊翻了个身,似乎被吵到,十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哦,不方便啊?”那边又说。
“没有的事儿。”我皱眉,对他语气中调侃的暗示有些不爽,“什么事?”
“晓辰不小心弄翻了牛奶,茶几上那个纸盒是不是你的?”
我忽然有很不好预感:“纸盒怎么了?”
“湿掉了。”边野道,“我没打开,你看要不要给你赶紧打开清理一下。”
“我操。”我当时内心就崩溃了,“把纸盒里牛奶倒出来,别打开,我自己回来处理。”
后半路我几乎无畏罚单,一路超速,总算以最快速度赶回家。王钊我还扔在地下室,也顾不上管了,直冲上来检查东西有没有问题。
结果冲上来第一眼我就绝望了,那纸盒已经湿透,斜搁在阳台上风干,上边一片白色水渍,应该是牛奶留下的痕迹。
我走过去,心怀最后一点希望打开盒子。这里面的东西,说重要不重要,要去无所谓,也绝对不是无所谓。那是我一年来的绘画手稿。有太监掉的商业稿,也有闲暇时自己画的东西。本来今天从公司带回来是要收起来的,但还没来及就被王钊扯着出去买东西了。现在看着纸盒里那糊成一团,几乎不能看的东西,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我回到家,唐晓辰急忙赶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月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东西,我不小心碰撒的东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没说话,捧着那纸盒子觉得特别糟心,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两年里的底稿都付之一炬的事实。
王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非常不满地拎着大小东西从地下室刚赶上来:“我说林月,你把我一个人留到车上什么意思?下车不会叫我一声吗?还有这慢车的东西也不知道往上搬,就等着我来给你提呢是不?下去拿东西!”
我沉默地没有理会他,捧着纸盒子觉得有些头疼,而唐晓辰一脸着急在我身旁,泫然欲泣。
他叠声对不起,跟王钊大概解释了前因后果,又对我说:“小月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赔给你你吧?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多少钱?”
“你赔得起么?”情绪控制了我的头脑,让我一瞬间有些暴躁,口不择言。
“我操。”王钊撂下东西走到我旁边,一把躲过我的纸盒看了两眼,“这不是上次你说不要的那堆废纸吗?你都不要了让晓辰赔什么啊?”
“那对你是废纸,对我可不是。”我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因为我这一句话,王钊火一下就起来了。这两年他脾气越来越不好,冲我说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以至于现在他要发火的前兆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就在他开口之际,下楼抽了根烟的边野趿着拖鞋上来了,顺手带上门:“怎么了?”
现场火药味极重,尤其是我和王钊。唐晓辰不知所措地杵在一旁,依旧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样。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总算平静点接受了现实。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本来也不会是拿出去卖的东西。王钊说得对,这些东西除了对我来讲,对别人都是一摞废纸。谁会因为不小心毁掉了一摞废纸而心怀愧疚呢?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要你赔。是我不小心,以后东西不会往外放了。”
我回到房间,意料之内王钊并没有进来。听声音,他似乎在外面跟唐晓辰和边野说不好意思,顺便从楼下把东西往楼上搬。
没一会儿屋外就安静了。
有人敲了敲门,我没应声。
门外的人于是说:“不反对,我就默认你让我进门了?”
我认出那是边野的声音,想了想对他说,进来吧。
他也没有真的进来,依靠在门框上看我,好几秒种都没开口。我以为他开口也是说,晓辰不是故意的,诸如此类。
但是边野只是扬了扬手里的烟盒,问我要不要下去抽一根烟。
我知道他是好意,因为刚才他才刚从楼下抽过烟上来。眼下我也不想拒绝这种好意,因为我确实有点难受。我利落地披上衣服穿上鞋,在王钊拎着东西从地下室上来之前,和他到一层的空地上抽了根烟。
我平时不是个爱抽烟的人,其实我们这行工作,天天捧着个数位板对着电脑屏幕,其实是十分容易至郁的。抽烟的人太多了,猝死的人也不在少数。也是因为听过太多此类消息,王钊才对我这种“宅”的生活方式深恶痛绝。
其实我不宅。我每天朝九晚五去上班,周末还会到外面去吃顿饭。只不过更喜欢在家里享受自己的闲暇时间而已。
这个道理我后来才懂得。还是在听到一个吃鸡主播时的吐槽才恍然大悟。
他说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他吃屎你都喜欢。你不喜欢一个人的话,他干什么你都觉得在吃屎。
“想什么呢?叼着根烟半天不点。”边野打断我的思维,凑过来给我点了把火,身子又斜斜地靠回去。
“在想明天还能不能顺利野游。”我说。
边野就笑,他拇指一拨弹了弹烟灰,交叉的脚尖点在地上:“你们买了那么多东西,不去太可惜。至于晓辰那边放心,他不是个记仇的人。”
“我以为刚才我那么说他,你会生气。”
“那的确是他不小心,难不成还要怪别人小气量?”说着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叫我,“嗳,那盒子里……是画什么的吗?”
我告诉他,我从一零年开始做原画这一块,现在已经退居幕后,本本分分做个培训机构的老师。边野就好奇我为什么不继续做画师。我跟他说,是非太多吧,而且也不稳定,太花费时间,还要受气。
他啧了一声,说你这外边受气,回家里还不能横,还得受气,要我他早不干了。
我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我摸不清他说这话的态度。放在旁人,这话很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但不知为什么边野说出来,我就有种他真的在为我打抱不平的感觉。
倾诉欲一下就出来了。
我不像王钊,我不是本地人,这种同性的关系也基本不可能透露给朋友亲人。基本上有什么问题都是自己内部消化,没有别人可以讨论或给出建议。内部消化不了的时候,就一个人憋着。而一个人憋久了,就会出问题。
可能是边野看出我有话说,竟笑着支起身子,左手手心朝下,右手指尖抵住左手手心,冲我比了个停:“改上去了。不然晓辰和王钊要怀疑我们了。明天还有时间,不是吗?”
后来回去以后我一直心神不宁。说不上来,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刚才边野那番话不对劲。仔细体察,能嗅到其中一丝暧昧,若有若无。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可能是直觉过于敏感。
第4章
晚饭过后我们各回各屋,三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除了边野——专心致志到沙发前打开电视,开始打游戏。
我很疲惫,也没有干其他事的兴致,把东西留给王钊收,洗澡换衣洗漱趴床一气呵成。
等到晚上十点左右,王钊差不多拾掇完,也洗漱过,静悄悄躺在床的另一头。我没睡着,他刚躺下时我就感觉到,但我也懒得动。我躺在床的最左边,他躺在右边。拉扯被子盖上后,两人中间甚至会留下一道透风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