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131)
他说完也没有等张秘书来推,而是自己转动轮椅慢慢向船舱方向滑去。
因为还感冒着,所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带有腥气的海风呼啸着四面八方吹来,而他细瘦的背影在巨大的夹板衬托下显得格外地落寞。
从没见过黎江也这样消沉过,大概是因为……他彻底放弃了吧。
张秘书空落落地想。
在这艘轮船上,只有黎家明对一切懵然不知,还屁颠屁颠地跟在主人的轮椅背后撒欢。
忽然之间,张秘书感觉手机正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震动着,他拿起来一看,见是李秘书的来电,他下意识地马上就按了接通:“喂?是不是谢总有什么事?”
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秒,张秘书才恍然意识到,他竟然已经焦虑到了这个程度,似乎在他心底,他非常清楚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张哥、我……”
李秘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惊魂未定,带着惶恐的鼻音:“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和你说这些。”
“你说。”
“谢总说,如果现在是张哥跟着他,一定不会多嘴——张哥,我也知道啊,我不成器嘛,所以总是得跟着你,什么事都得问你怎么办才行,我……”
李秘书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到了关键时刻反而絮絮叨叨起来,颠三倒四的。
“你说是什么事!”
张秘书急坏了,怒道:“废话什么呢!谢总怎么了?”
“那我说了啊?妈的,谢总肯定会觉得我更不靠谱了……”李秘书听起来泫然欲涕:“谢总很奇怪,张哥,谢总让我们安排人守在谢家附近,查清楚当晚有多少安保,摄像头的情况,然后他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去了,后备箱里带着一大堆铁罐,不让我们跟着,也不让我问他要做什么。张哥,你说谁会这样盯自己的家啊?怎么像是要抢劫似的,劫自己家干嘛啊?我没法跟你解释今晚谢总的样子,但我从来没见他这样过,我真的挺害怕的……张哥,张哥?喂?”
糟了。
张秘书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
他确实比李秘书知道的更多,他知道谢朗的检查报告,他知道谢朗的亲生父亲不是上官,他看到过谢朗发疯一样捶打着方向盘把自己的拳头砸得鲜血淋漓的样子。
那一瞬间,他满脑子只有这个想法,糟了。
此时此刻,谢朗正在做最危险的事。
哪怕他还不能完全清楚具体是什么,可他已经意识到了他不敢说出口的可怕猜测。
海风呼啸之中,张秘书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职责是把黎江也和王佳送到S市。
可是……
在最混乱的那一刻,他低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手腕上谢朗送给他的劳力士——
“张喆。”
他想起谢朗摇下车窗,把那个小盒子递给他说:“听李秘书说,你要过三十五岁生日了。”
张秘书忽然想,倘若谢朗没有把李秘书换回去自己身边,倘若是他陪谢朗部署这些事,他绝不会像李秘书一样这样吓得哆哆嗦嗦的打来这通电话通风报信。
冥冥之中,有命运在俯瞰。
对不起,谢总,他想他真的没办法再恪尽职守。
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
谁能阻止谢朗?
答案在下一秒已经明了。
张秘书猛地冲向了船舱方向:“小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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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如月车站是Ice paper的歌,很好听
第94章 你见过我梦里的火烧云吗?
谢朗慢慢地走进大厅的时候,谢瑶果然就像在监控里那样正背对着大厅入口站在楼梯上:“刘叔,刚忘了和你说了,燕窝羹还是少盛点吧,等会就要睡了,我喝不下。”
她没回头,仍然在仰头看着那副外祖画像,只是这么随意地吩咐了一句。
谢朗静静地看着她瘦削高挑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轻声回答:“刘管家出去了。”
“嗯?”
谢瑶这才疑惑地转过身:“你来了啊。”
她仍然站在高处,但却第一时间没有整理好自己的神态,看起来有些吃惊。
或许是因为谢朗出现的方式有点古怪,又或许是因为谢朗此时脸上那种不同寻常的神情,以至于她脑中一时之间没有去想刘管家的去向。
“坐吧,刚泡好的茶。”谢瑶随即淡淡地说,她仍然习惯性地要在自己儿子面前保持如常的冷静,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之后坐在她经常坐的红木沙发上,指了指一侧的座位:
“本来是想一起吃顿晚饭的,你也很久没回来了。所以公司今天有什么事,难办吗?”
“……”
谢朗沉默了一下,最后他回答道:“其实公司没有事。只是我去安排人把小也送走了。
“什么?”谢瑶有些错愕,谢朗这句话的意思明明就代表着之前他骗了她。
可或许是因为谢朗脸上的表情那么镇定,镇定到她甚至产生了一些错觉,觉得谢朗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听从着她的想法,下意识地道:“你把他送走了?所以你以后真的不会见他了,对吧?”
她看着兀自站着的谢朗,这是和她长得那么像的孩子。
她又想起来上一次在淮庭,谢朗独自留下来的时候和她说——他从高中时代看过上官私藏的一片关于芭蕾舞演员的色情碟片之后,才开始产生了那些和欲望相关的念头,从此之后,他就被罪恶感缠绕着,却又沉溺其中,因此一直都感到痛苦,被发现之后,反而觉得有点解脱。
没有一个母亲能不被这样的告白动容。
或许她早就觉得是上官给了谢朗不好的影响,而谢朗告诉他的事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这只是被不幸带到了歪路的、需要她去拯救的孩子。
对她来说,这甚至像是他们母子之间一个难得的温情时刻。
“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吗?”
谢瑶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是孽海记里最有名的这出《思凡》,讲的是有一个小尼姑色空,因为年幼时多病,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寄活。后来她不耐拜佛念经的寂寞生涯,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所以私自逃出尼庵,要去寻如意郎君。你舅舅喜欢这出戏,尤其喜欢最末尾那几句:‘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好了,被我逃下山来了!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却不道是快活煞了我!’”
或许是因为对这出戏太熟悉,她最后几句很自然地用了唱腔,因此要停顿一下才重新转为严肃的神情,继续道:“你舅舅说,他最喜欢这出戏里面那种对个人幸福的追求和解放。小朗,那天你和我说,觉得像是陷进旋涡、不可自拔,非常痛苦。我是这样想的,连空门中人都会思凡,你也是年轻人,可以不要太过自责,但重点是要认识到错误。”
“生而为人,不可以只追求个人的解放,而不管这欲望是不是畸形的、变态的、过度的。就像和一个男孩这样混在一起,就是畸形的。从小到大,我要求你要懂得克制,就是因为我知道人是多么容易堕入这种深渊爬不起来,你意识到了这种沉溺,这很好,但——”
“你呢?”
谢朗忽然打断了她,反问道:“你有没有堕入过这种深渊?”
他漆黑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有种沉静的美丽。
谢瑶愣住了,她长篇大论的训诫第一次被谢朗这样打断,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似乎很难再那么严肃庄重。
就在这时,那一出《思凡》刚好放到了结尾,大厅里寂静无声,她第一次隐约感觉到了此时氛围的诡异。
“铃……”
放在壁炉上的电话座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
“我来接吧。”
谢朗淡淡地道。
他不等谢瑶回答,直接走向了壁炉前。
“是谢公子吧,谢天谢地,你果然在!” 接起电话时,那边的人语声听起来急促又慌张:“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谢先生很着急,可以让谢夫人接下电话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