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影帝拒绝当白莲炮灰(172)
“我清楚。”方锦低声。
陆父定定看着方锦,这样的目光很厚重,最后开口:“到底是方南初的儿子。”
方锦倏然抬头。
“我见过你父亲。”陆父笑了笑,眼神一下子变得悠远:“潇潇君子,以德报怨,你跟他确实像。”
方锦眼睫轻颤了一下,他不知道别人如何,而他……儿时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说他们一脉相承,这对方锦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赞扬,他没被沈长雄彻底捏造变形,至于以德报怨,倒也不全是,只是格外惦记着别人对自己的好,怎么都要报答回去,欠了债,良心难安,他哪怕最疯魔的时候,心上也套着方南初教导后留下的枷锁,不敢胡乱伤人。
“谢谢。”方锦哑声,“可能您不知道这番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真的很感谢。”
“哎呀不聊这些了。”陆母打断,“我刚泡的菊花茶,尝尝!自家菊花晒的,滋味很正。”
茶水苦涩,但是入喉甘甜。
这里入夜寒凉,四周看似农家布置,实则十分巧妙,壁炉烧起来,温度很快升高,陆家人神色平和,氤氲开让方锦目眩神迷的温馨氛围,陆父的话朦朦胧胧传来,他听到后总要反应一两秒,起初方锦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被陆佳堂揽住肩膀,紧张问道:“头晕吗?”
方锦脸色发白,没听清:“嗯?”
“算了,我带你回房间休息。”陆佳堂拉着方锦起身,方锦稍微清醒了一些,又变得忐忑,“别,叔叔阿姨……”
“不用,你去!”陆父挥挥手,“病了就多睡会儿。”
换从前方锦不会被这些话击倒,他哪怕身体内再如何四分五裂,只要一息尚存,该如何就如何,可此刻陆佳堂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冷的指尖,加上陆家人的理解,方锦只觉得疲惫至极,是想找个暖和的床铺躺下来,还需要一件沾染了陆佳堂气息的衣服,抱在怀里。
陆佳堂自幼得家人偏爱,他房间中所有东西都是爷爷手工打造的,书桌、椅子、灯罩,乃至书柜跟床板,多数竹、木材质,保留着原本颜色,显得清幽古朴。
床头一副红梅傲霜图,是陆佳堂十二岁时自己画的,虽笔力不足,但风骨灵气已有,爷爷很高兴,就亲自裱起来。
方锦进来后十分好奇,他着急睡觉,又盯着一个竹制躺椅看,那做工衔接处当真精巧极了。
“喜欢?”陆佳堂沉声哄人:“睡醒了给你玩好不好?”
方锦应道:“好。”
陆佳堂心都化了。
方锦躺下没多久就呼吸急促,他侧身面朝床外,一只手横在胸腹位置,蹙眉间好似在忍耐什么。
心病,陆佳堂问过医生,伤口完全好了还会痒痛吗?医生说基本不会,阴天下雨时多注意一些,事实上哪怕天气不好,方锦人醒着就没事,可一旦意识薄弱,就会坠入一些不好的过往中。
“还在难受吗?”陆母进来,轻声问道。
“嗯,妈您看着点儿,我去弄凉水跟毛巾,不能再吃退烧药了。”
“好。”
房门掩住,陆母不自觉上前,卧室内只亮了一盏书桌上的小灯,铺展开的大片阴影被撕扯开细碎的毛边,方锦陷入其中,显得孤寂可怜。
方锦仰起头费劲呼吸,这么会功夫脸上已经一层薄汗。
陆母赶紧拿来备用枕头,给他垫高一些。
方锦都很配合,可是要退开的时候,陆母的手被轻轻抓住。
“妈……”
陆母猛地低头,看到方锦睁着眼,可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混沌。
“妈。”方锦低声:“你很久没带妹妹来看我了。”
陆母想到方锦的经历,咬紧牙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小妹还好吗?”方锦又问。
他听不到回答,就安安静静等着,好像对家人有着无限包容跟耐性。
陆母深吸一口气,反握住方锦的手,一片冰冷,“好。”她说:“小妹很乖。”
方锦勾唇笑了笑,然后说:“妈妈,我不乖。”
“不。”陆母摇头,柔声说:“小锦也很乖。”
方锦像是在消化这句话,他没什么表情,却有眼泪滑落,一下子没入鬓角发缝中。
他的苦骤然间将陆母淹没,陆母想象不到这个孩子在沈长雄手下的那些年是如何支撑坚持的,若是狠一点儿,不讲人性一点儿,不至于如今这样。
陆佳堂推门进来,看到母亲轻拭眼泪,他急忙上前,“怎么了?”
“没事。”陆母接过水盆放在椅子上,然后拧了毛巾叠好,轻轻搭在方锦额头上,最常见的物理降温,于方锦这种对很多特效药都吃得效果减半的人而言,反而有用。
陆母生性善良,她的同理心跟共性能力都非常强,儿子跟方锦在一起后,忏悔了很多,也说了很多方锦的好话,无论如何,此刻她是真心心疼这个孩子。
方锦睡得人事不知,然后就被闷醒来了,刚要掀被子一只大手立刻拦住。
“热了?”耳边是低沉的嗓音,一听陆佳堂就是刚惊醒。
方锦蹙眉望着被月色跟水色齐齐揉得粼粼波光的墙壁,“佳堂……”
“我在。”
方锦哑声:“好热……”
“别动。”陆佳堂说完起身,够着打开了床头那边的窗户,只一条缝,清凉的空气渗进来,方锦倏然舒服了很多。
方锦想了想说:“在陆爷爷这里对吗?”
“嗯。”陆佳堂应道:“还难受吗?”
“就是没力气。”方锦往陆佳堂怀里蹭,“叔叔阿姨都睡了?”
“凌晨三点半了,早睡了。”陆佳堂抱紧他,“我们不怕。”
离开临都去往铀江时,方锦的灵魂终于自由,可他没了仇恨也放弃了同沈来章的亲情,无所倚仗,他好不了了,所以方锦得承认,只有在陆佳堂身边,一切才能长久。
第142章 病入膏肓
“佳堂。”方锦偷偷伸出去的一只手摸到了桌角,竹片制作,边缘处已经打磨的极为光滑,偶有一段竹节硬骨,“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陆佳堂侧身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拍方锦胸口,佯装没看到他伸出去的手,“差不多八年。”
方锦说:“我在铀江的时候,租下那个小院子,也想收拾成这样,可我不会,手工尤差。”
“巧了,我手工好。”陆佳堂接道:“跟我爷爷学的。”
“真的?”
“嗯。”陆佳堂接道:“以后喜欢什么,只要我能做,就做给你。”
方锦转过头同他笑,眼神很亮,“我想要这么一个房间。”
“没问题!”
陆佳堂没装逼,他手工造诣确实还行,不比爷爷那么匠心独到,但远超出正常水平,再者熟能生巧,没准给方锦做的过程中,就不知不觉什么都会了呢?
“透风够了吧?”陆佳堂低声:“手收回来。”
方锦哼笑一声,缩进被窝里面朝陆佳堂,平和地闭上眼睛。
他没有告诉陆佳堂,睡梦中似乎看到妈妈来了,说话轻柔,具体内容忘记了,可能也在祝福他。
翌日醒来,方锦第一时间起来洗澡,一身的汗,好在陆佳堂早有准备,给他拿了换洗衣服,等方锦清爽出来,透过四方的天,看到远处天空云霞清朗,山河一色。
“头发吹干。”陆佳堂把人揪过来,站在方锦身后,给他全吹干才作罢,“早饭还要十几分钟,躺椅上我垫了毛毯,你上去试试,如果喜欢我让人拉回家里。”
方锦这才想起昨日他的确好奇又喜欢地盯着那个躺椅。
方锦小心翼翼躺在上面,脚下稍微用力,椅子就吱呀吱呀晃起来,声音很柔,恍如能看到篾条被劈就打磨的过程,晨间秋风徐徐,方锦发出了低低的满足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