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学渣(52)
许艳梅趁谢俞不注意,偷偷扔掉手里那一小截抽完舍不得扔的烟头,起身说:“妈的,忍不下去了。”
“想讹老娘,”许艳梅又说,“还精神损失,医药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谢俞:“打。”
周大雷:“打一顿就老实了。”
周围来来往往经过的人都在看热闹,不过附近居民看热闹看得一脸冷漠,毕竟这种事情要是想看,哪天都能看到。也没人报警,当街习俗,自己街的事情自己解决。
许艳梅说:“你俩打个屁,赶紧回去!”
对面人数有十几个,他们这也差不多。
两队人马来来回回磨蹭了快半小时,谢俞活动几下手腕,打算直接动手算了,就听到周围人群里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度。
谢俞侧头看过去,看到一队人马从街的那头走过来,手里都拿着家伙,尤其领头的那位,走路带风,气场很足。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围观人群还是自觉自发给他们让开一条道。
“……”
许艳梅也望过去:“这谁啊,搞什么?”
周大雷望着望着,琢磨出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这哥们,有点……有点眼熟?”
谢俞没说话,在心里骂了一声我操。
“你多吃点,味道怎么样,好吃就再加一碗饭!”等谢俞回神,人已经坐在梅姨家里的饭桌上,他用筷子轻轻捣了捣碗里的米饭,然后又眼睁睁看着许艳梅同志用筷子夹了块红烧肉——筷子夹着肉越过他,最后落在他边上那人的碗里。
贺朝说了好几声谢谢:“味道特别好,比如这个红烧肉,肥而不腻咸淡适中。”
梅姨又往贺朝碗里夹了一块,被夸得高兴了,豪气冲天道:“谢什么,不用跟我瞎几把客气。”
“……”
谢俞放下筷子,不太想说话。
周大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还挺乐呵:“哎——你刚才,帅炸了。兄弟你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人?”
贺朝说:“在隔壁街小网吧里找的临时群演。”
周大雷:“……”
刚才贺朝带着人,过来有模有样地镇场子,这人戏太多,那帮人还真以为他是道上的什么人物。周大雷全程看得叹为观止,最后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谢老板,你这个同学很牛逼啊……这人以后绝对是干大事的。”
谢俞心想:是,未来的挖掘机一哥。能不牛逼吗。
梅姨家里餐厅小,还是从客厅勉强隔出来的小半间,以前要是人多想聚个餐,都是在后面院子里支个折叠大圆桌,还得翻日历翻天气预报,挑个风平浪静又吉利的好日子。
谢俞往后靠一靠后背就能靠上墙。
“怎么了,”贺朝也放下筷子,手垂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怎么不吃。”
谢俞半天憋出来一句:“我缓缓。”
许艳梅对贺朝这个小伙子的印象特别好,撇开这是她家谢俞头一回往家里带的同学这层关系,这人嘴甜又会说话,最后那盘红烧肉周大雷都没吃到几块,全进了贺朝的碗里。
“梅姨,别夹了,”谢俞就坐在边上看着梅姨没完没了地给贺朝夹菜,说,“他吃不下了。”
许艳梅这才放下筷子,反思道:“好像是喂得有点多了。”
听上去跟喂猪似的。
喂完了,许艳梅还拉着人不放:“我们小俞在学校里怎么样啊,他性子容易冲动,你要是能拉得住就劝劝他……”
谢俞想劝劝许艳梅同志,他这学期在学校打的几次架,都是跟她面前这人一起打的。
贺朝张口就来:“我们小俞……不是,你们小俞,那个,在学校里挺好的。”
谢俞右眼皮跳了一下,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他下一秒就听到贺朝开始胡言乱语,什么上课认真,学习努力,团结友爱,遵守校纪校规都冒出来了。
怕他越说越夸张,谢俞在桌子底下掐了掐贺朝的手。
许艳梅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她又觉得人家都夸了这么一通了,夸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自己主动挑挑刺,找了个缺点说:“我们小俞就是成绩不太理想。”
“没事,”贺朝说,“我比他更不理想。”
许艳梅:“……”
周大雷午饭没吃上,饿得慌,还在往嘴里塞东西,捡剩下来的红烧肉吃。
许艳梅转身去厨房间切水果,拿着菜刀切水果跟砍人一样,乒乒乓乓一阵,听着有点吓人。
谢俞刚才掐完贺朝的手就一直没松开,就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搭在他手上,勾着问:“你来干什么。”
贺朝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来找你。”
两个人没再说话,对上眼神,突然之间什么话也不用说了。
谢俞别开眼,感觉刚才贺朝对着说话的那边耳朵好像有点发烫。
许艳梅虽然动静大,不过切出来的果盘卖相看着还不错,但是果盘四周非常别致地摆了一圈核桃。
贺朝犹豫地问:“……这个?”
许艳梅擦擦手,从厨房间走出来,毫不遮掩地说:“吃吧,补补脑子。”
谢俞:“……”
贺朝:“……”
最后走的时候,两人手里被塞了两袋核桃,还是剥好的那种,也不知道到底筹备了多久。谢俞提着红色塑料袋,心情有点复杂。
贺朝倒是挺高兴,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他跟谢俞并肩走到车站站台上等车,终于压不下去了:“这算不算见家长?”
第五十八章
不管算不算见家长, 这人刚才的表现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在梅姨面前狂刷好感, 看起来他才更像那个干儿子。
“算,”谢俞往前走了两步,“所以家长给的核桃你记得吃完。”
贺朝低头看看手里那一袋子, 那份女婿上门的喜悦被冲散了一点。
刚才在饭桌上,他们俩互相之间没说多少话,怕说多了漏馅, 而且精力都放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上了, 于是谢俞现在才吐槽:“你下午,走路带风啊朝哥。”
贺朝说:“还行吧, 走在街上感觉整条街都是我的。”
“讽刺你两句你还真顺着往上爬?”
这边的公交车半个小时轮一辆,估计上一辆前脚刚走。车站站牌歪斜着, 候车的地方座位也没有,显得异常穷酸。
贺朝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些, 想找位置坐,只看到四个光秃秃的桩子。根据那四个桩,可以想象出候车座位原本的样子:“你们这地方, 很有特色啊……”
谢俞暑假来的时候, 这座位就这样,当时周大雷还蹲在街边等他。
“前段时间被偷了,后来查监控找回来了,”谢俞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曾经引起轰动的失窃案,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又说,“大概又被偷了吧。”
居委会大妈永远是这片街区最忙的人,为了处理街道上那些层出不穷的琐事,操碎了心,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居委会的人胳膊上挂个红袖章,拿着喇叭喊:“井盖怎么不见了?!——你们谁偷了井盖?”
“车站站牌又是谁砸的?还有那候车座位,用锯子锯了扛回家能干啥用?”
贺朝听得乐不可支:“这么逗?”
还有更厉害的。
那块井盖,后来查出来是隔壁街一个混子偷的,隔壁街住户当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打死不认,两条街就为了个井盖吵起来了,吵了大半天,差点闹上当地新闻。
贺朝问:“最后打了一架?”
谢俞:“没打,我们看起来很粗俗吗。”
“不……吗。”
“……”
打倒是没打,就是几位黑水街居委会大妈,夜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隔壁街井盖偷了过来。
隔壁街完全没有想到过还能有这种操作,第二天早上起来都傻了。
谢俞说完,看到贺朝站在边上发愣,他停下来,伸出手在这人面前挥了挥:“喂。”
谢俞挥了两下,没什么耐心,想直接一巴掌拍上去算了,贺朝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几根手指一点点挤进他指缝里,然后他听见贺朝低声说:“……今天之前,这个地方,我只在你拍的照片里见过。”
贺朝没说的是,直到今天亲自来走了一趟,那些照片才活起来……从草丛里窜出来的小动物,身上带泥水坑里打闹过的痕迹,晒干了变成黑乎乎地一块结在身上,眯起眼睛在太阳底下趴着。
每一块瓦砖,经过的建筑物,以及这里周遭的所有声音。
他才知道谢俞身上这种矛盾又吸引人的特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用坚硬的外壳挡住世界上所有的恶意,比如那种烦躁的、生人勿近的态度。
但心底柔软的地方,依旧一尘不染。
贺朝感觉自己有好多话想说,最后拉着小朋友的手,变成一句:“我觉得我没救了。”
谢俞听着走路的时候塑料袋摩擦的声音,想到核桃,偷偷在心里想:我也觉得没救。
就这个脑子,吃核桃八成没用。
两人又等了会儿,半小时都过去了,车还没来。
谢俞想看看现在几点,发现昨晚忘记充电,电量撑不住,刚开屏,屏幕还没亮起来几度又暗了下去。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贺朝:“你手机呢。”
贺朝说:“裤兜,左边。”
谢俞手指刚搭在贺朝裤子口袋边沿,牛仔布料有点硬,他手还没伸进去,贺朝就提醒:“老实点,别乱摸啊。”
谢俞手指顿了顿:“你想得倒是挺美。”
19:21。
这个点不算早也不算晚,但还要算上接下来将近一个多小时车程。
谢俞想了想,还是打算给顾女士打个电话通报一声。
贺朝手机界面很简洁,也没几个多少手机软件,倒是游戏分类里密密麻麻挤了一堆,乍看上去只能看到几个粉色图标,最角落还有一团熟悉的绿色。
谢俞没仔细看,想按右下角拨号图标,不小心碰到拨号键左边的浏览器。
毕竟是隐私,谢俞也没那种想翻对象手机的心思,手反应得比脑子快,下意识按了返回,回到主界面。
但是他确定自己刚才在一晃而过的浏览器页面上看到了什么不太正常的东西。
谢俞犹豫两秒,又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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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俞抬头看了一眼贺朝,这人已经跟灌木丛里探出来半个身子的野猫玩了起来。男孩子蹲在街边,一只手拎着塑料袋,另一只手伸出去,口哨吹了半天那猫也只是瞪着眼睛戒备地看他。
贺朝最后没办法,蹲着打了个响指,帅倒是挺帅,但那猫吓得低呜一声,调了个头,钻进灌木丛深处去了。
“跑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贺朝刚想站起来,发现小朋友也蹲到他边上来了,于是侧头问:“你电话打完了?”
谢俞把手机递回去:“打了,没人接。”
顾女士大概有事出去又把手机落在家里,他不喜欢打钟宅的座机电话,基本上都是佣人接的,每回接起来就是一声‘二少爷’。
少个屁的爷。
贺朝还不知道自己偷偷百度接吻技巧的事已经败露,他把手机接过来,随手往裤兜里塞,起身的时候,听到谢俞叫了他一声:“贺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