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推来的男友(73)
如今出了这种事,姜哲衍肯定不放心自己再和别人住了。纪光山想起三个月前,他们因为租房的事吵架,又后悔又自责:“要是我当初听话,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多事情。”
“别这样想,我当时反对,也只是担心作息问题,根本想不到他们会把房子烧了。”姜哲衍拎着两个行李箱,扫了一圈房里的摆设,“再看下有没有漏的东西。”
纪光山在屋里绕了一圈,摇了摇头,和他走到了屋外。
“要不你带我去你家住几天吧。”
“你不上课了?”
“我……”刚经历完这些,纪光山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想要逃避,“这周就剩一节课了,我不想去了。”
姜哲衍闻言有些担心,但最终还是尊重他的选择:“好,那你先来我这儿休息几天。”
从蒙村到旧金山没有地铁,开车大约两小时。路上,纪光山靠在姜哲衍身上睡了一会,醒来时已经快到家了。
姜哲衍租的房子是单间studio,和纪光山在央师大读书时住的户型差不多,外面是厨房、客厅,卧室和淋浴间做了隔断。
忙了一整天,到了晚饭的点。姜哲衍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袋面包和几盒速冻食品,草草做了顿晚饭。
纪光山还是忘不了早上调查员说的话,吃饭的时候,试探地问姜哲衍:“学长,你今天也看到那幢房子了。 我让他们开窗逃生,是不是做错了?”
姜哲衍吃了口菜,抬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觉得,跳窗太冒险了。如果消防队能把火控制住,说不定谁都不会受伤。”
“你也说了是‘如果’,万一等不到救援呢?”姜哲衍整理了一下已知的信息,“那五个人里,不是已经有人缺氧昏迷了吗?”
“可是爆炸是开窗引起的,对吧?”
“……”姜哲衍深深地吸口气。诚然,就理论而言,他无法否认其中的因果关系。
“你不能这样想,光山。”他换了个角度安慰他,“现实不是可以读档重来的游戏,这个结果已经很完美了,你不要有负担。”
可是他避重就轻的安慰,反而印证了纪光山的猜想。他痛苦地揪着头发,感觉自己被困在这个问题里出不去了。
姜哲衍观察着他的小动作,沉默片刻,突然说:“光山,我明天要去学校注册,白天就不在家陪你了。”
“没事,你去吧。”纪光山勉强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装得轻松,但潜意识的举动是骗不了人的。晚上睡觉时,姜哲衍发现纪光山的呼吸声很沉。他尝试搭住纪光山的肩,把他搂到自己身边,换来的却是他不安的扭动。
好几次快睡着的时候,姜哲衍都被弄醒了。
但他又不忍心责怪纪光山。翌日清晨,姜哲衍醒来后头晕得厉害,在客厅里坐了很久,才有力气去做饭。
胃口也不是很好。他给纪光山煎了荷包蛋,在电饭锅里热了粥,自己随便吃了点就出门了。
其实他骗了纪光山。今天出门不是为了注册学籍,而是去拜访一个实验室。
昨天,当纪光山询问“跳窗是否是最佳方案”时,姜哲衍意识到他给自己出了一道高难度的证明题。
在如此复杂的条件下,对错不是几个公式就可以定论的。
姜哲衍知道纪光山很在意这件事。如果不能肯定这个选择,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从烧伤室友的自责里走出来。
姜振在加州做访问学者期间,认识了很多热动力、能源方向的教授,姜哲衍打算用这层关系,请人做一次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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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第六感总是准得可怕。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容易发生。
临近起床的时候,纪光山没头没尾地做了很多梦,醒来时头昏脑胀,打开手机一看,发现网上全是关于自己的视频。
住在附近的学生清楚地拍到了爆炸前三分钟,纪光山从屋里逃出来救人的画面。
可评论区里,大家的关注点不是他勇敢的举动,反而清一色地指责他“错误”的救人方式,说他缺乏常识、愚昧无知。
还有自称藤校动力工程博士的网红,写了一篇整整两页的小作文,把纪光山当成火场逃生的反面教材,口诛笔伐了一番。
雪上加霜的是,因为之前发过几个留学vlog,网友根据他的定位,扒了他b站的马甲。一群人艾特他的大号,问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他。
纪光山在网上也是有15万粉丝的人了,做了这么多年自媒体,有人喜欢,自然有人讨厌。
两拨人聚在一起,事情已经发展到连路过的狗都要踩一脚的程度。
纪光山不敢细看这些评论,把那个发帖的博主和网红博士的信息截图保存好,放下手机,尽可能地过滤掉这些负面信息。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按照以前的经验,保存好证据,然后控制住自己别上网,过几天舆论就会自然消散。
不如起来练几篇听力。本来今天他应该去学校上课的,蒙特利的一年学费要两万七千刀,翘一节课就相当于五千块的损失,他得把这笔钱补回来。
纪光山整理好情绪,走到书桌前,打开了上周的作业。
“Today there are one point eight billion young people……it is the largest cohort in human history……a big challenge.”
明明是正常的语速,也没有生词,纪光山听到的句子却是不完整的。
他心里一惊,在这段话还没说完前就暂停了录音,低头看笔记。
纸上的符号非常潦草,纪光山看得一阵恍惚,感觉不像自己写的。
怎么一点逻辑都没有?这里的y是什么意思,year还是youth?
愣了足足半分钟,他还是没法从这些混乱的符号中理出头绪。
别说是英译中了,他连原文主旨都想不起来了。
以前从没这种情况。纪光山深吸几口气,调整好呼吸,不甘心地再试了一次。
笔尖和纸面摩擦的瞬间,纪光山感受到一阵巨大的阻力,手中的笔杆一顿,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桌上。
纪光山像一只惊弓之鸟,被突然的响声激得浑身一颤,低头时发现手指全在抖,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可置信地瘫坐在椅子里,任凭耳机的材料继续播放,心情如坠冰窟。
愣了许久,纪光山还是不相信,又打开另一个音频,强迫自己认真去听。结果却适得其反,书桌和椅背之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喘不上气来。
坚持了五分钟,在弦快要崩断的前一刻,纪光山扯掉耳机跑到厕所里,吐了一通。
桌上还放着姜哲衍做的爱心早餐,纪光山完全没有胃口,绕过餐桌,精疲力尽地坐在沙发上。
一闭眼,他又看到了那晚轰然炸裂的房间,听到了他们的哀嚎与惨叫。
“You should not open the window”“怎么会有这样没常识的人?”“这样和杀人没有区别”……
纪光山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但一旦撕开自我怀疑的缺口,调查员的话和网上的评论,就像潮水一般在他脑中翻涌。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纪光山不知道,他心全乱了。因为此刻,抛开这些无端的指责,他还失去了一件最重要,也是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他好像……没法集中注意力了。
纪光山没有吃饭,抱膝坐在沙发上,胡乱地想了很多东西,好几次累得快睡着了,又被突然惊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急促的开门声,姜哲衍砰一声推开家门,发疯似的地冲了进来。
四目相撞,一个耷拉着头发,浑身是汗;一个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
姜哲衍来不及擦汗,跑到沙发前蹲下:“没事吧?”
纪光山没想到会被撞见如此狼狈的模样,尴尬地眨了眨眼,骗人的腹稿也说不出口了。
姜哲衍握紧拳头,愤愤地捶了下扶手:“视频我看到了。这件事拖到现在突然发酵,肯定是有人蓄意为之。你等着,我马上就把他们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