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5)

　　灯光明亮刺眼，目光相遇之前，陈青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眼睛。
　　心脏不正常的跳动着，陈青双手握拳，仿佛一个等待裁决的囚犯。
　　许久，他终于听到那人开口了，对方的声音与记忆中大不相同，带着冷冰冰的审视。
　　“你……”停顿了下：“是谁？”


第4章 04 “别让我再看到你”
　　=====================================
　　“我……”陈青也像是卡壳了。
　　这会儿眼睛适应了光线，他总算是看清了那张脸，熟悉中带着陌生，但对方脸上的神情不像是假的。
　　“我是这里的服务生。”陈青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制的拉长了。
　　对视了几秒，那股令人无法逃避的视线上上下下的将陈青打量了一遍，最后终于失去了探究的兴趣。
　　“起来吧。”凌斯年收回了脚。
　　刚刚仿佛冻结的空气在这一刻缓和了下来。
　　费凡站起身，看了眼凌斯年的神情，觉得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这才松了口气，招呼道：“那个……斯年，别管这些了，我们……”
　　他本想让凌斯年坐下，又见桌子上乱七八糟，便挥了挥手：“走走走，去那边坐，正好我想跟你说下上次马场的事情。”
　　……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记得刚刚戏耍过的一个服务生。
　　陈青在地上趴了几分钟，才缓慢起身，他脸色还泛着不正常的白，眼神也是发愣的，就那么看着凌斯年被费凡引着离开。
　　隔着一个泳池，断断续续的传来那群人说话谈笑的声音。
　　陈青站在原地，视线落在桌子上，片刻后弯下腰，将那些玻璃碎片挨个捡起来，慢慢地放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
　　费凡这会儿格外高兴，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凌斯年打了电话，说找到上次在马路上碰瓷那个人了，没想到对方真的来了。
　　虽然后面的发展有点意外，不过不影响。
　　凌斯年此刻还能坐在这里，说明也是把他当朋友的。
　　见凌斯年神情冷淡，费凡笑嘻嘻的凑到过去说：“斯年，别那么冷淡嘛，你刚回国不知道，待会儿我给你都介绍下，都是朋友，以后一个圈子的，随时可以出来玩的。”
　　说完又转头，得意洋洋的跟那几个公子哥介绍道：“凌斯年，我兄弟，刚从国外回来。”
　　凌斯年的身份在圈子里不算是秘密，只是他之前甚少露面，颇为神秘，后面更是直接在国外待了好几年，能见到真人确实不易。
　　他作为凌氏集团的独子，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凌氏集团，单凭这个身份，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心里牟足了劲，想借此机会和凌斯年攀上关系。
　　一时间凌斯年身边热热闹闹，那群人一改刚刚的趾高气扬，围绕在凌斯年的身边，带着小心而谄媚的笑。
　　陈青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他看了眼被簇拥在中间的人，很快挪开了视线，随即走到费凡面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
　　“先生，您刚刚说了，要点双倍的酒。”
　　陈青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正在说话的费凡被打断，他看着面前的陈青，拧着眉就要发火。
　　“酒全部喝完了。”陈青又补充道。
　　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费凡，大有费凡不点酒他就不走的架势。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费凡真的火大，现在这个场合，陈青过来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
　　“酒喝完了。”陈青重复：“您说了，要点双倍。”
　　“草！”费凡被噎的半死，他盯着陈青：“不碰瓷了，改强买强卖了是吗？”
　　“你说了——”
　　“我说了又怎样？我他妈今天还就说话不算话了，你识相点就赶紧滚，再杵在这里惹人烦我就叫你们经理了。”
　　陈青不说话了。
　　他站的笔直，身体有些不自然的颤抖，垂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
　　他没有动，更没有离开，脸上的神色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费凡不耐烦极了，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凌斯年开口了：“你在这里，是男公关？”
　　男人双腿交叠，语气淡漠，那张过分漂亮的脸隐没在光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陈青知道凌斯年在看他。
　　他迟疑了下，垂眸盯着脚下的一处，那个“嗯”字含在口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答案显而易见，凌斯年没有耐心等陈青的回答，又问：“都有什么酒？”
　　“格兰纳里奇……”陈青说到一半停下，拿出专门给客人点酒的IPAD,手上顿了下，递了过去。
　　“先生，您可以看酒水单。”
　　有人接过陈青手中的IPAD，拿到了凌斯年的面前。
　　凌斯年随意的滑动了几下，抬眸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陈青，手指敲了敲平板的屏幕，低声道：“过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陈青也是。
　　他抬头看了眼凌斯年，又飞快的避开了那道视线，脚下踟蹰了几秒，才走了过去。
　　“坐下。”凌斯年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
　　陈青便坐了下来。
　　此刻的他很狼狈，身上是潮湿的，混杂这水汽和酒气，隐约中还带着血腥味。
　　味道自然是不好闻的。
　　几乎在陈青坐下的一瞬间，凌斯年眉头便皱了一下。
　　陈青并未看到，他坐的笔直，目不斜视，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的收紧。
　　耳边传来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帮我点这些酒。”
　　陈青去看屏幕，在看到凌斯年点的那些酒后，怔愣了一瞬。
　　凌斯年点酒的方式简单粗暴，只将酒水单上最贵的那三四款点了，顺便在数量后面乘了个10。
　　这些酒加起来的价格对陈青而言，是个想都不敢想数字。
　　费凡之前承诺过的，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太多了。”他下意识的说。
　　凌斯年不置可否：“点吧。”
　　……
　　酒很快就上来了，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一字排开。
　　那几个富二代面面相觑，都觉得此刻的氛围有些奇怪，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倒是费凡，回过劲儿后干笑了两声，试图重新找回气氛：“斯年，我说——”
　　“倒酒吧。”
　　凌斯年说道，只不过不是对费凡，而是对一旁不做声陈青说。
　　陈青看向那些酒，片刻后，拿起其中一瓶，用开瓶器打开瓶塞，动作缓慢的倒进一旁的酒杯里，想着经理教给他的量，只倒了半杯。过程中他一直半垂着眼睛，只是握着酒瓶的手不自觉的颤抖。
　　尽管如此小心，瓶口还是在陈青的手下，晃了几下，磕碰到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两声响声，褐色的酒液飞溅出来，不易察觉地落到了他的脸颊上，冰冰凉凉。
　　陈青用力稳住双手，倒完酒将酒瓶放到一边。
　　“先生，倒好了。”他说。
　　“嗯。”凌斯年收起交叠的腿，倾身往前。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距离骤然拉进。
　　他没有拿起酒杯，目光虚虚的落在陈青身上，声音辨不出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陈……”陈青顿了下，才继续回答：“陈青。”
　　“陈青。”
　　凌斯年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他拧着眉，若有所思，像是将那两个字细细在嘴里咀嚼了一番。
　　片刻后，凌斯年收起脸上的神色。
　　“陈青是吗？你可以走了。”
　　陈青愣了下，反应了一会儿才站起身。
　　他之前喝了太多酒，脑子因为酒精的缘故还在发晕，可迈步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他没有看旁边的男人，甚至没有依照金港服务生培训的要求，对这里的人说一句，“先生，祝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