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52)
到了这个点都想着法的摸会儿鱼,同事干脆挨着他坐了下来,“心情不好?被女朋友绿了?”
唐珵皱了皱眉头心里不爽,一来不熟,二来这玩笑不尊重人,但都是些没念过书早年出来混社会的人,不过是没话搭话不能太较真。
唐珵从烟盒里抽出第二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准备点的时候想到什么也没点,“月考没考好。”
“啊?”
唐珵侧头眯着眼,“我说,月考没考好。”
那人反应了一会儿才笑起来,不掩饰地嘲笑道,“小唐,别告诉我你还真敢想要考个大学?”
唐珵也不生气,嘴角噙着笑转着指间的烟,慢慢开口道,“嗯,到时候请你参加升学宴。”
手里的烟没抓稳落到了脚边,那一阵烦闷被勾起堵得自己心口疼。
“三十瓶1664,送到A1-34号。”
对讲机响起,身旁的人抱怨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唐,我去个厕所,你帮我把酒送过去吧。”
唐珵这会儿还感觉累得骨头疼,知道他在躲懒也没计较,揉揉肩膀点了点头,“你去吧。”
提着一打1664朝34号走了过去,凯撒这两年还没进入中国的市场,是他们老板托人在法国寄回来的掏了一大笔关税,年轻点的没那个消费力,年纪长的宁愿喝点威士忌也不愿意喝这劳什子。
唐珵摸透了北京人民的消费习惯,猜测点这种低奢品牌啤酒的人,估计是一帮有点家底子又念过书的大学生。
快到跟前的时候,唐珵忽地抬眼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隔着遥遥众人他都能一眼不错地看清他的眉眼,和平常的温润正经全不一样,神情倦怠眼神迷离,轻轻招了招手沉着声问,“我们的酒还不上吗?”
一旁的服务生忽然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看见唐珵后赶紧冲他喊道,“在这边!”
唐珵心里一慌赶紧转身跑了,把酒交给别人跑到了卫生间。
唐珵胡乱洗了把脸,抬头的时候在镜子中打量了自己一眼,这地方轻易不要进,一旦进来必定满身糜乱之气,唐珵感觉心跳的声音和呼吸声争高,一声盖过一声。
唐珵紧张地手脚跟着抖,也不是怕,只是有些日子没见他,思念后知后觉涌来正中心事。
宋瑜是不是看见他了...
也未必...
他躲得快,衣服也换过了,宋瑜凭一个背影不可能认出他来。
心绪平稳下来唐珵不由想起宋瑜刚才的样子,看上去俨然是游离这种场所的常客一样,和他自小见过的宋瑜,刻板印象中的周正太相悖,看似泾渭分明面目却重叠交映,黑白交错最后凑成一个宋瑜。
偏偏更迷人...
原来从一开始两个人就都互相认不清真面目。
又冲了两次脸,唐珵转身出门险些和那张清俊的脸撞在一起,后退两步看清面前的人唐珵感觉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宋瑜冷眼看着他,眼下情形比凌迟处死也不见得痛快多少。
下意识的准备转头就走,衣领忽然被人拎住,宋瑜声音淡淡的但听上去能让人心都是冷的,“往哪儿躲呢?”
唐珵闭着眼等死一样的立在原地,转过头的时候看见宋瑜身上穿了件烟灰色的风衣,眼神十分冷清一点不见刚才的纸醉金迷。
宋瑜看他一副受惊还没回过神的样子,一下子说不出什么厉害话,最后只能热讽了两句,“怎么补课补到酒吧来了,是从哪个世外高人手里学的居闹市而不喧的法子吗?”
唐珵被说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宋瑜抱着胳膊看着他忽然不知道拿眼前的人怎么办,这要是核心他早就两巴掌上去了,非打得他以后听见酒吧两个字都犯怵。
偏偏是唐珵。
动手不忍心,骂两句还张不开口...
就这样讽刺了两句,一看他难堪了又说不下去了。
宋瑜皱眉,难道是因为把他当亲戚家的孩子,所以才说话行事都三思吗?
那既然这样,他也犯不着管这个拎不清的小屁孩儿。
转身要走,宋瑜又顿下脚步回头,这才发现唐珵一步不敢怠慢紧跟着他,心忽然软成一团棉,“换衣服,跟我走。”
宋瑜眯着眼,管他什么亲戚家的自家的,再不管明天要上房揭瓦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往外走了,唐珵顾不上跟李东健请假周旋,换好衣服后紧跟在宋瑜身后。
他步子迈得不大,从身后看过去宋瑜走路的仪态自成一派的利落优雅,唐珵第一次见他穿风衣,和以前在县城里学着韩式打扮的小混混们一点都不一样。
宋瑜的气质是百转玲珑心和千本经世书堆成的,庸俗等辈不能媲美。
就算是从酒吧那种地方走出来,都沾不上一丁点的奢靡淫乱,眼神清白地像是刚去天安门广场参加了升旗仪式一样。
走到七百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以为宋瑜会说什么但他一路沉默不言,到了胡同口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是一丝辩解和认错的机会都不给他。
到了门口的时候宋瑜停下脚步,“自己进去吧。”
见唐珵站着不动,两手插着口袋看似一副死不知错的表情,宋瑜好笑道,“怎么着,我亲自背您进去?”
唐珵终于抬头,一直绷着劲没敢开口,这会儿才缓了些。
说出来宋瑜未必信,他一点也不怕自己的事落到别人耳朵里,不怕方平和秦淑容对他失望,他唯一怕的眼下已经发生了,还好看起来不算严重还扛得住。
只是回过神来想起那天在院子里宋瑜说了不管他就一个月也没回家,这会儿怎么愿意管这闲事把自己从酒吧带出来,还是他本就不愿意管只是碰见了不能不管,索性带回来交给方平算了。
想到这里唐珵眼神渐渐黯淡,沉声道,“不用你管...”
宋瑜头一听唐珵这么说话,几分稀奇几分愠怒,忖度了片刻想起他正值青春期不能硬来,皱着眉缓缓开口,“那你告诉我,我们家缺你吃喝了还是秦阿姨不给你钱?为什么不上课跑到酒吧去打工?”
唐珵慢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这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倒是好学生怎么我能在酒吧碰见你?”
宋瑜承认一瞬间被这小屁孩质问得有些心虚,但下一瞬这点子心虚就荡然无存了,江湖规矩,成年人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抱着这份厚脸皮的说辞宋瑜弯腰看着唐珵,“谁跟你说我是好学生的?”
唐珵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宋瑜的无赖,他就忽然变了脸挺直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唐珵,你别看我长得面善我这个人相当不好说话,今天我没和你算账是因为念你是初犯,你再敢去一趟酒吧我就真动手了,绝对比打核心还要使劲。”
宋瑜寻思了一下自己冷着脸说出这话应当挺唬人的,看唐珵小脸皱在一起也应该是被吓着了,教育青春期的小孩要点到为止,松弛有度,宋瑜一面暗自得意自己不愧要为人师了,一面装模作样地恩威并施,“行了,跟着我先吃早饭去。”
唐珵跟在宋瑜身后,想了片刻还是想不通,宋瑜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才觉得自己长得面善的?
月考成绩一下来各科老师都凑了一两天用来讲卷子,顺道逮着几个考砸了的典型说事,但没有一科老师理会唐珵。
他本来就是个借读生,考好考不好对崇华无利无弊,没人愿意在他身上浪费功夫,最后拿着成绩单难受的也就只有自己。
却真真实实地觉得自己错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么简单的道理从小也没人教他,什么道理都是自己受着辱骂摸索出来的,难免走着走着离经叛道起来。
要不是宋瑜把他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要偏多久。
为了追回前段时间落下的分数,唐珵每夜都要熬到两三点,别的都好追赶上就是这英语...
一步没紧跟上,前面宋瑜教他的全都白费了。
唐珵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拿着十五分的英语试卷更懊悔的。
“吴叔,钱给您放着了,您记得晚上等等他。”
快走到七百始的时候,忽然听到宋瑜的声音,唐珵定住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