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落(105)
以后还有很多个年可以跟贺宣一起过, 确实不必急于一时。他只是有点憋闷,有点难受, 不舍得松开贺宣的手,哪怕只是暂时。
这些年贺宣失去了太多,几乎什么都不剩了。贺宣是个洒脱的人, 心理那么强大, 也许他根本不在意孤独, 可刨去这些, 向边庭想得很简单——他要在贺宣身边,他要贺宣的生命里有他。
有时候向边庭能感觉到自己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丝自傲,他心疼贺宣, 同时也很在意自己在跟贺宣这段关系中的价值。
他想贺宣需要他。
“那你跟谁一起过年呢……”向边庭看着窗外低声问贺宣,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我去阿远家过年。”
是啊,还有宁远和宁阿姨呢, 贺宣并不是真的只有一个人。
向边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眼前是夏叔的脸。
“难不难受?”夏叔问他。
向边庭有一瞬间的断片, 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跟贺宣打电话。他还坐在车里,左右看了一圈找手机。手机就在他腿边, 被外套挡住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不由得吃了一惊, 贺宣竟然没挂电话。
其实他没睡多久, 从KTV到家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他跟贺宣说了没几句话就睡着了, 贺宣听了他几分钟的呼吸声,之后就听到一阵窸窣杂音,猜到手机应该是从手里掉了。
手机架在车载支架上,一直没去按那个挂断键。舍不得挂,想听他醒来时的声音。
“宣哥?”向边庭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哑。
“到家了?”贺宣早就到家了,在阳台抽了会儿烟,手机一直拿在手里,开着免提,对面有点动静他就听到了。
“嗯……”向边庭今天晚上醒了又晕,晕了又醒,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他下了车,低声跟夏叔说了句“我没事”。
向边庭人还是晕乎乎的,上楼进屋关上门,撑不住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说:“你怎么没挂电话啊。”
贺宣咬着烟走进屋里:“不舍得。”
向边庭睁开眼睛,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他应了声:“进来吧。”
夏叔端了一杯醒酒茶进来,放到床头柜上,低声道:“喝了醒醒酒。”
向边庭起身喝了口茶,听见夏叔说:“边总向总回来了。”
他端着茶杯愣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
夏叔关上门出去了,向边庭小口抿着醒酒茶,喊了声“宣哥”。
“嗯。”贺宣应着,说:“我洗澡了,你早点休息。”
沉默片刻,向边庭嗯了一声。
“晚安。”贺宣说。
“晚安。”
电话挂断,向边庭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地喝着醒酒茶。刚喝完他妈就过来敲门了,进屋闻到一股酒味不由得皱了下眉。
“喝酒了?”他妈问了一句。
“喝了一点,刚跟同学玩游戏输了。”
他妈拍了拍他的脑袋:“去洗澡,一股酒味。”
向边庭笑了下:“有这么大味儿么,我就喝了一小杯。”
平日向边庭房间里都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很清爽的味道,这个房间沾一点酒味都异常明显,边瑜闻不惯这个味儿。
向边庭被他妈催去洗澡,喝了醒酒茶人舒服了不少,但还是困,洗完澡给贺宣发了条微信,还没等到回复人就睡着了。
回南方陪贺宣过年的事,向边庭之后都没再提,先不说贺宣态度如何,他自己也明白这件事不现实。他再头脑发热也得顾忌他爸妈的感受,总不能让他们过个年都不消停。总之,不能任性争这一时。
道理他都懂,也想得很明白。明白归明白,情绪还是高不起来。理性可以克制行为,但控制不了情绪。
向边庭很少把心情挂在脸上,或者可以说在遇到贺宣以前,他几乎没有过这种受复杂情绪支配的时刻。但了解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不在状态,比如江临。
向边庭放假回来就没见过他哥,他哥是个大忙人,忙到快过年才得闲。出差刚回来就收到了个“大惊喜”,家里长辈给他张罗了个对象,直接把人领家里来了,气得他差点当场发火。
这已经不是他爸妈第一次自作主张给他安排相亲对象了,这次算比较过分的,连个通知都没有,还直接把人带来了家里。这回他谁的面子也没给,直接放下行李箱转头走了,这种事得一步到位,这次还顾着体面那就还有下次,他太了解他爸妈了,以前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才让这老两口天天往他底线上踩。
江临一出家门就给向边庭打了个电话,说请他吃大餐,沈泽正好在向边庭旁边,厚着脸皮问江临大餐有没有他的份。
江临笑着说:“你来。”
于是两个人一块过来了。
江临先到会所餐厅,趁俩小孩儿没来先到吸烟区抽了两支烟,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来了。江临大衣底下穿的是西装,沈泽见他穿得这么正式,坐下说了一句:“你这穿得跟刚相完亲一样。”
江临朝他脸上丢了包湿巾:“小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泽扬手接住,笑道:“临哥你不是真相亲去了吧?”
江临打开餐单,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说:“我刚出差回来,相什么亲。”
向边庭看了江临一眼:“我姑是不是把给你介绍的对象领家里去了?”
江临抬头看了看他,点头道:“这脑子转得是真够快的。”
“你脸都臭成什么样了。”向边庭说。
江临不想提这个,提了闹心,他把菜单往他俩桌前一甩:“点吧,捡贵的点。”
在会所餐厅吃完饭,江临带两个小崽子去楼上娱乐区打台球,打了一会儿就瞧出向边庭心不在焉。他都连进好几球了,向边庭根本没上心打,有一球还差点怼出桌外了。这样的向边庭不常见,江临拿着球杆绕到白球的位置,经过向边庭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一旁沈泽“呵”了一声:“他这几天一直都心不在焉,常态。”
两个都是很了解他的人,也只有了解他的人才能感知到那点细微的反常。
江临伏在桌前,侧过头看他一眼,当下没问什么。有些话他是等沈泽去卫生间不在跟前了才问的:“不是因为你那个江州的邻居吧。”
向边庭对准白球戳了一杆,这一球进了。他起身看了看他哥,实在佩服他哥敏锐的洞察力,而且他也真是没想到这么久了,有什么事他哥居然还能立马联想到贺宣。
“你还记得他呢。”向边庭拿着球杆走到桌子另一侧。
江临挑了下眉,问了一句:“现在还是邻居?”
向边庭摇头,说:“不是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江临还是怔了几秒,啧了一声,说:“就知道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吵架了?”江临问他。
“没。”向边庭又进了一球,“吵什么架啊,我俩好着呢。”
“那你一副丢魂的样儿。”反正只要涉及到那位邻居的事,向边庭总归不对劲,所以江临才能把他现在这个状态一下子跟贺宣联系上。
向边庭跟他哥说话一向不着调:“感受到了一丝异地恋的苦楚。”
江临愣了一下,笑着拿杆子往他背上一戳:“就你这还异地恋,瞅你这点出息。”
向边庭也算是苦中作乐了,过年见不到贺宣,他确实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来。
江临走过来揉了揉他脑袋:“谈了个恋爱人都变幼稚了。”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哥说得对,真的挺幼稚的,不仅变幼稚,还变矫情了。
“挺好的,有人味儿。”江临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你有时候懂事得像个假人,幼稚点好。”
向边庭微微扯了扯嘴角,俯身把最后一球打进了洞里。
贺宣除夕夜前一天还排了个活,早半个月前他就让程妤放假了,现在工作室就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