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丑得睡不着觉[娱乐圈](73)
邬声眨了眨眼睛。
没有反驳就已经是答案了。
谢知斐苦笑了一下,然后说:“也许让你尝试着自我代入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你可以试着代入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谢知斐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邬声:“一个月前。”
“时间并不算长。”谢知斐心里大概有了概念,只一个月的时间,邬声能将自己伪装到基本无法被人看出他来历的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要当演员,你要试着理解他人的世界。”
“在这里,有人渴望爱,却得不到爱,有人渴望平平淡淡过一生,却得不到健康,一出生就一身疾病,再平淡的日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这里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
谢知斐特意加重了“在这里”三个字的语气,他不想直接提起蓝星和万花国的区别,毕竟他不能表现出对万花国有一丁点的了解。
但他得让邬声知道,这里是一个和万花国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按万花国人的思维,无论是谁,一生最想要的,不过是一张“美丽”的脸庞。想让万花国长大的邬声理解多元的价值观可能并不是太容易,但谢知斐还是希望邬声能变一下。
这样,慢慢的,邬声就能接受他自己是一个有价值、值得被人喜爱的人了。
当然,谢知斐也有一点私心。
按万花国的标准,他大概一无是处。如果第一次见面时没有直接素面朝天一张脸去见邬声,他还有给自己化个妆来修饰一下自己的操作空间,但现在他只能顶着这张被媒体和观众盛赞的脸,来面对邬声了,他得想办法救一救自己的好感值。
但谢知斐没想到的是,在听完他的话之后,邬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想要钱,得不到钱。”邬声道,“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也是痛苦的?”
“……是痛苦的,很痛苦。”谢知斐简直不想回忆邬声在万花国里劳动力有多不值钱,事实上,想起这件事的同时,他很想去买本资本论给邬声……下次就送这本书吧,不然他不敢想邬声在这里是不是也会被骗。
利用邬声在万花国形成的认知漏洞,想骗邬声太容易了。
谢知斐道:“如果本该是你创造的价值,却到不了你的手上。你可以哭,也可以发怒,可以表达不满。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你可以试着发现自己最细微的那些感受,然后将它们表达出来。”
算了,明天就去给邬声买资本论。
还得给他买几本普法的书。
法外之地万花国真的太可怕了。
正想着,谢知斐忽然察觉到邬声的靠近,他整个身体瞬间不自然地紧绷了一下,嗓音也有些绷紧了:“怎么了?”
“在看谢老师皱眉头的样子。”邬声道,“你刚刚说话时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谢知斐紧张起来:“像谁?”
邬声道:“一个故人,在我家乡遇到的一个故人。”
邬声回忆道:“他也总是说一些让我该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话。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不太像我家那边的人。”
谢知斐呼吸声霎时慢了。
“松开眉头就不太像了。”邬声又看了谢知斐一眼,移开目光,低下头问,“那沈惊淙是痛苦的吗?”
见邬声移开目光,谢知斐略微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紧张过头。
邬声不会将傻狗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哪怕联系在一起,简简单单的一句年龄不对,很容易解释过去。
“我直接给定性可能会干扰你的思路,你可以先自己思考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我们再作讨论。”谢知斐说完,拿出手机给邬声发了条消息,“这是我的地址,如果你想对戏,随时可以来找我。”
邬声惊讶道:“如果说社交账号是不能轻易给别人的,那地址也应该不能随意给别人吧?”
问完之后,邬声有些后悔,这个问题也许会露出他毫无蓝星生活经验的破绽。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待在谢知斐身边,他的防备心好像越来越轻了。
这比他放下对小茂的戒备还快。
“当然不能。”谢知斐笑了一声,“不要随便把你的地址告诉别人。”
在邬声下一次提问之前,他抢答道:“之所以告诉你我的地址,是因为我们是对手戏最多的搭档,你能发挥的好,也会影响我这边的表演效果。戏感好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要等,等着可能就等没了。”
说完之后,想起什么,谢知斐又立马补充:“但这是因为我们私底下是朋友,而且还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所以才能这样。”
谢知斐是真的害怕邬声那看到什么学什么的学习能力了,他很害怕今天刚刚和邬声说完,没有在自己家里等到邬声,反而隔天就听说邬声去符彭阳或者其他哪个谁家过夜的消息。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滋味谢知斐不想再尝一次。
听了谢知斐的话,邬声愣了一下。
私底下是朋友……也就是说,他在谢知斐的心里已经算朋友了是吗?
不过,谢知斐性格这么好,朋友应该有很多。
但即便这样,邬声也是开心的。
朋友对邬声来说,是比家人还要亲密一点的存在。
他没有家人,但有过朋友。
如果是在蓝星遇到万花国里那个小友,他就不会一次两次三次、数不清次数地赶他走了。
第44章
十八岁遇到傻狗之前, 邬声的人生是被人厌恶、被人排挤、被人掠夺。
没有谁生下来就会认命的,但十八年的时光,足够邬声接受现实。
这世界就是这样, 不会变的, 活下去就很好了。
他离群索居,每天除了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样维持生计, 其他的事一概不想。很多时候,几个月都不会和人说话。比起人, 状态更像一只居住在丛林里的野兽。
野兽都可能有伴儿,邬声总是一个人。
他掌握了自己这种被同族不容的人在万花国的生存之道, 他只需要居住在族群的边缘,不和族群产生太强的联系,只在必要时,交换一些物资。
交换物资的过程有多艰难暂且不提,这过程中邬声也认识了一些人,但都不是朋友。这些人也许这次会因为有利可图,会去帮他倒卖一些东西, 下一次就会因为他人许之重利,转过头来, 帮人要他的命。和他们打交道时, 邬声充满防备。
他从来没想过, 自己能有一个朋友。哪怕对方只陪伴了他短短十一个月, 这十一个月也足以改变许多。
捡到傻狗前一晚,是万花国的青招节。
青招节是万花国除了春节以外最盛大的节日,这一晚人人都要戴上面具或者幂篱, 逛街猜谜赏月。
每年的青招节,邬声都会下山, 混进人流当中,有了幂篱的遮挡,无人知他容颜丑陋,他终于在人群中获得了任意行动的自由,这一年也不例外。
那一夜,他第一次尝到被人追捧的滋味,他帮财主家的孩子誊抄书籍时,背过了所有的诗句,没有一条对联能难得住他。
这是纵情恣意的一夜,也是纸醉金迷的一夜,有人千金一掷,只为求邬声一句诗句,这让邬声有些飘飘然。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认可,既然他们认可他的才华,那等他揭下面具将脸露出,也许他们依旧会把他当朋友。
可等到太阳升起,夜里那些与他把酒言欢的那些人却纷纷露出恐惧厌恶的表情。
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那一刻,邬声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
一个时辰之后,他在乱棍之下,救下傻狗。
那之后,邬声度过了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十一个月。
他依旧被厌恶、被排挤、被掠夺,但因为有了一个珍贵的朋友,身上的戾气好像逐渐变少了。
像一株在阴暗角落里苟且偷生的植物,本该以枯萎的姿态活下去,却因为光的闯入,第一次学会发芽抽条。
邬声曾经很抗拒这个过程,后来又怀念这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