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8)

　　宋继开一身黄绿色的军服，肩膀上挂着徽章，那个台子很高，他们在下面，只能仰视他。
　　阅兵结束，李余逆着人群往那边走，他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见到了宋继开。人太多了，李余被绊了一跤，摔倒之前，他手臂一沉，被拉住了。
　　“谢谢……”
　　李余一抬头，看到了宋继开。
　　男人淡淡的：“不客气。”
　　“哥！”
　　李余一下子没忍住，叫的挺大声，周围有人回头，李余很不好意思，小声的说嘟囔着对不起，宋继开却面不改色，似乎毫不在意。
　　宋继开：“干什么去？”
　　李余嗫嚅道：“我……我想看看你。”
　　宋继开笑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李余考上了大学，成绩不算拔尖，但也可以上一个还算可以的本科，当时恢复高考还没过十年，大学生还很吃香。
　　李余不能说他是偷听到宋继开跟郑重说话，就含糊的说是没钱。
　　宋继开皱了下眉。
　　李余立马转移话题：“哥，你呢，你不吃饭么？”
　　观礼台的台阶在后面，可以直接通到食堂，不像他们还要绕一圈。
　　宋继开说：“我看到你了。”
　　李余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自己被晒成了什么样，在人群里黑的有多扎眼，只当是宋继开也在意他，心里又酸又涨，还有点开心。
　　宋继开带着李余去吃小灶，白菜肉的包子，李余一口气塞了九个。他还要吃，宋继开摇了摇头。他递过来杯水，李余喝了两口，才发现胃里已经撑得难受。
　　宋继开心情似乎很好，他说，今年你的生日过了，但可以补个愿望。
　　李余说：“我想跟哥常能见面。”
　　“好。”
　　那天，李余做了个决定，他既然想跟宋继开做一辈子的朋友，就得再努力往上再爬一爬。他在电话亭外头排了半小时队，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李余告诉胡兰芬，他想考军校。
　　胡兰芬问：“要钱么？”
　　“免费的。”
　　“那随便吧。”
　　胡兰芬晚饭还没做，说了两句，就急匆匆挂了。
　　从那天起，李余就打了鸡血，部队六点半早操，他四点半起来背政治历史和军事知识，中午打了饭去会议室看书，一直到两点半午休结束，九点熄灯后李余偷偷出来加练。李余体能差，三千米要跑十五分钟，在不及格边缘徘徊。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锻炼到十二分三十秒内跑完全程，把军事综合拿到优秀。
　　一个月后，李余身上有了层紧实的肌肉，弯曲手臂看到隆起的小肉包。三月份脱产，李余每天都第一个坐到到会议室里看书，晚上跑三千米，跑到跪在地上呕吐，终于在六月份这场考试里，超常发挥，总分拿到了第二名。
　　放分那天，李余脑袋一嗡，只想把这个事立刻告诉宋继开，他喘着粗气跑到电话亭，排了一整天，可惜人太多了，末了他都没摸到电话。
　　李余很乐观的想，既然这样，那就等到录取书递过来的时候，再告诉他哥。
　　李余一开始就报了宋继开的学校，他等着通知，却一直没有消息，同批考上的人都被接走了，半个月后，李余实在没忍住去找班长，问过才知道那个学校录取的人早就通知了，李余的成绩分数虽然高，但是却不是人家学校考核的唯一标准。
　　班长说，等明年吧，别报这么顶天儿的地方。
　　“……”
　　李余一下子垮掉了，那时候都是先报志愿才出分数，不成功也没其他选择。他回宿舍躺了一天，才强迫自己想明白了，有些东西并不是靠努力就能得到的。
　　普通人就得习惯普通人的活法。
　　李余把部队补贴打回家里，胡兰芬问了一句他考的怎么样，李余声音很小，说没有被录取。
　　胡兰芬一点也不意外，让他别想了，早知道你不是那块料。
　　李余嘴上说我知道了，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
　　九月份，李余接到通知，问他愿不愿意被借调，去的地方是很一流的军校，但是只能干个后勤，李余对兵种没什么要求，立马同意了。
　　李余在食堂颠勺，每次遇到宋继开，都会多给他添两勺子。必须让宋继开满满当当的出去。
　　两个人在外面并不太说话，李余知道自己没牌面，宋继开的朋友都是那些肩膀上带着徽章的学生，每次他看到宋继开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心里都会有些羡慕，谁不想当大学生呢。
　　宋继开下课之后，才会来找他，李余是后勤，给他安排的住处虽然小，却是单间，宋继开在外面别管多么风光，也只是个学生，要住在宿舍里。
　　住的人多了难免会不舒服，最大的缺点是吵闹，宋继开到李余这，主要是图安静。李余的床不大，两个人躺在上面有点拥挤，李余就侧着身子，只占很小的一点面积。
　　在李余这，宋继开每次都休息得很好，李余的存在感很低，低到在同一个屋子里，偶尔宋继开也会忽略他。可李余却又把一切事情都打理得那么好，会在说好的时间一分不差的叫醒他，睁开眼就有温热的洗脸水和早饭，吃完饭他要出门的东西又都准备好了。
　　宋继开渐渐习惯了这样，时间一长，就到了现在。李余不知道宋继开有多少间这样的公寓，里头是不是也住着其他人，他不会每天都回来，但是一周里宋继开总有几天是在这里。
　　李余把宋继开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地位超过了亲人和朋友，他心甘情愿的讨好，只要宋继开能够高兴。可你要是问他具体是把宋继开当成了什么，李余也说不明白。
　　但绝对不会是郑重说的那样。
　　李余现在想的清楚，可当年却没想清楚。那天，他站在门外，短暂的不满之后，突然一个激灵，习惯性的自我怀疑。
　　他难道不是想和宋继开在一起一辈子么？
　　那他真的……不是同性恋么？


第十一章
　　郑重说了这样的话，受到冲击的却只有李余，宋继开和平时一样，该工作工作，到了时间回来，只不过把一些应酬拉到外面去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性向，李余跑了几家影音店，硬着头皮弄了几张特殊的黄色录像带。宋继开不在的时候，李余锁好房门，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遍遍重复播放，对着电视机里交叠在一起的男人反复确认，他对于男性丑陋的阴茎和坚硬的身体并不感兴趣。
　　李余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可一想到要是能和宋继开在一起，心脏又咚咚直跳。
　　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李余确定他真的很讨厌郑重，后来郑重留宿，李余早饭都没做他那一份，气的郑大少爷脸都绿了，之后有段时间没来过。
　　有天晚上，宋继开洗澡让李余拿一条浴巾，卫生间的门打开时，李余把东西递过去，下意识往宋继开下面瞥了一眼。宋继开全身赤裸，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腰线往下淌，巨大的阴茎蛰伏在黑色的毛发里，肉色的冠头像鸡蛋一样大。
　　李余羡慕的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宋继开这么完美的男人，身高长相家室都无可挑剔，连下面的雄性象征也是万里挑一。
　　宋继开淡淡地问：“看够了么？”
　　“……”
　　李余这才回过神，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门关上。
　　宋继开洗完了出来，说浴室里水汽太重，蒸的胸口发闷。李余切了个果盘，宋继开挑着吃了两块雪梨，脸色才和缓些。
　　时间还早，宋继开坐在沙发里，问李余要不要把上次那个片子看完。上个周末，两个人一起在家里看了个片儿，宋继开挑的，很文艺，进度慢又没什么起伏，好些话李余都看不懂，放到一半，李余靠着宋继开肩膀睡着了，再睁开眼，客厅的灯关了，李余身上披着毯子，宋继开回屋里睡了。
　　李余问，今天工作不忙？
　　宋继开说：“明天不回来了，今天陪你。”
　　“诶。”
　　“要少喝一点。”
　　李余要去屋里要把上回没看完那个光盘找出来，宋继开问：“要不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