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岛(20)

　　乔阅安看得简直恼火，立刻就想把女孩子的账号封锁掉，岑先生提醒他：“吃饭不要滑手机。”
　　他一下子摁灭萤幕，面无表情想道：我要下船。
　　然后岑先生给他盛一汤匙三色豆，全然无视他像一条猫一样全身心抵抗的神色，豌豆仁最好公投离开东半球，能不能禁止江岩谈恋爱啊？乔阅安又想了想：不对，我可能还没上船呢。
　　如果真的能立刻就这样结束就好了，可惜乔阅安每天见到江岩的次数比女孩子都更多，每天都闪闪发光的，就算他再怎样目不斜视，他的邻班同学又不是透明人。
　　这个学期他们在世启大厦碰面了，大部分都是能竞的小孩，江岩在七楼物理班，他和那些新湾男高的男生关系也不错，看起来像科学营会跨校组队的好友。他们在电梯里聊天，乔阅安就想道：不是我故意要偷听。
　　“诶诶，又看见她送你来了耶。”
　　“有叫她不用特意陪我绕过来了……”
　　“她不上补习班的吗？”
　　“她上家教。”
　　新朋友变成了女友，乔阅安能在班導办公室碰到江岩，他刚聊完数学考卷，被卷起来的答案卡敲脑袋，然后再被塞两颗红莓果软糖，他开玩笑一般说：“老师，你藏太多零食了吧，我女朋友都不喜欢吃糖。”
　　他们班導师就大翻白眼：“不要就快点还回来。”
　　乔阅安感觉腮帮子都酸掉，他哪里舍得把江岩静音，只能每天每天地看他发推和IG限动。
　　早餐急匆匆的肉桂捲、泥塑课捏的《怪兽电力公司》大眼仔，只要不是女朋友全都按赞。江岩贴一组照片，虾饼、芒果糯米饭跟泰式奶茶冻，乔阅安飞速按心才发现是和女朋友吃泰餐厅，赞数还在不断跳动，他就立刻取消。
　　又折磨自己一段时间，春天都来了，油桐花遍处盛开，乔阅安心想我真的要下船了，第一天克制不看他，level1，第二天不看他，level2……结果level3那天刚好是园遊会，功亏一篑，江岩竟然坐在对面一直盯着他，虽然那好奇的眼神和其他人没有太多区别……
　　轮到乔阅安休息时，他看见一个班级在玩抽签，那些男孩们大喊着，“我是週一症候群馁，好准！”“可以请问里面有晕船仔吗？真的抽到会感觉丢脸。”乔阅安立刻就面无表情走掉了，真是崩溃！
　　他这才知道真的有人像一柄捕蛾灯盏，悄然亮着，在人潮汹涌的街道、在寂静夜晚、在春日，在每个地方一直都不会寂灭。
　　作者有话说：
　　上船差不多是「去接触」的意思（有点偏向下决心去追求）下船就是停止晕船，不要再喜欢了QQ
　　另：再贴一个可能疑惑的问题，「两个人好像其实差不多耶，为什么感觉小江的人气要更高」
　　因为小乔大多数时间都锁账，不怎么爱跟同龄人玩，嫌他们幼稚（。他国中不在本市，高中又常去加州上寒暑校（他很早就准备申美），所以基本是同校或者社团科学营的同学更了解
　　小江是国三的事情闹很大，那个女生曝出来「他是gay而且勾引我男友」很负面的东西，整个区国高中生都跑来吃瓜，很多甲也跑来看，小江那段时间就像体验被网暴一样orz
　　正常高中生肯定不会收到那么多骚扰啦！然后这个推号记录有很多打屁聊天，小江不舍得销账，大概像一个超过10年的QQ空间那种感觉（？）所以清fo后留下很多联校学生，就显得账号很热闹hh


第23章 红檜木，不要泄密心跳声
　　青春期也不尽然都是那些东西，花果枝叶、滑稽喜剧，持续地钻牛角尖，在老爸的香烟味道里直打喷嚏，乔阅安也交过女友，两位都在国中时期。
　　中临市处在中央山脉群保护圈，抵着海峡，春日和缓晴朗。岑顺每次来中部度过复活节假期，都要首先闯进屋大声喊：“岑佑岑佑！今天也没有岑佐吗？”岑天佑是他们读幼稚园的小堂弟，小时候总被这句话惹得嚎啕大哭，他也想要双胞胎。
　　“好啦，你这辈子都沒有这个机会了。”
　　婶婶总是这样回答，然后给乔阅安的制服绣学号，那间国中也是男校，教室储物柜乱七八糟，不做好标记会很容易将其他男孩的制服带回来洗。乔阅安随她折腾，最后发现里衬也绣了一瓣小小的山踯躅，那是新湾市市花，他的婶婶觉得他会想家。
　　每到假日，他们就要牵着柴犬骑脚踏车出遊，花道外有一大片白绿相映的海芋花田，风吹就滚过一道波浪。中临市生活节奏轻缓，于是他的两任前女友也几乎都是那样的，俏皮又温柔，像是住在一个彩釉般的世界里。
　　乔阅安一週两次去安亲班接小堂弟，那群小朋友都睁大眼睛看他，别人家的哥哥！高个子，杏仁眼睛，即使神色有些冷淡，但他微微钝圆的眼廓不像是会随便发脾气，还会给岑天佑带苜蓿芽手捲。
　　因为这个缘故岑天佑持续当选安亲班的人气小孩，乔阅安简直无言，他说：“你怎么能靠我得到这个位置？”
　　岑天佑乖乖问那怎么办，乔阅安提议他存零花钱买洋芋片，每个小孩都贿赂一遍。
　　邻居家的女孩子来接她弟弟，时常看见岑天佑被他哥哥牵着蹦蹦跳跳跑出去。如果她的家庭煎了芋粿，就会双颊泛红地装满一篮子来敲门。她像盛夏的阿勃勒花那样蓬勃，乔阅安当然知道她在示好，他有一点好奇，于是也答应下来。
　　可惜他们在约会位址就有分歧，看电影他看到差点睡着，女孩子跟他逛一遍脚踏车博物馆，逛得一头雾水，像在逛专卖店，乔阅安心想既然都是浪费时间，不如各自躺在家里更痛快。
　　最后女孩子就不愿意再来送点心了，她红着眼圈说：“你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
　　岑天佑简直傻眼，因为生活根本就毫无变化，跟屁虫的他都不知道哥哥有在谈恋爱。岑顺听说后更是幸灾乐祸，超好笑！原来乔阅安是一週男友吗？
　　第二名女孩是美语训练班的语伴，追求他整整两个学期，岑顺帮他出馊主意：“其实你可以答应，然后她就会自己先受不了。”
　　女孩子听得想笑，轻轻地喊道：“那就试试啊！”
　　结果她真的失败了。那是在中临市的最后一个春日，她描绘着对美高生活无数的期待，学餐到底怎么样、要不要参加竞选，他们应该在返校节派对扮演哪个角色，然后乔阅安无动于衷瞥她一眼，他说：“我回新湾市唸高中。”
　　**
　　他本该是这样的，像老爸那样走过很多城市，随心所欲饮风饱，不会牵挂短暂的朋友，他们只需要像一支调音器、分岔的钢笔嘴，或者一颗被日光照射的沙砾那样，成为那个时期任何一种记号，在那段记忆里闪闪发亮就好了，这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吗？
　　可是无论乔阅安将他的同龄人想象成任何事物，徽章、莓果软糖，或者植物实验室钉在标本框里的百合花，他都会不高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持续被纠缠，他的同龄人百分百恐同；可是做朋友更折磨，近距离地看他谈恋爱，乔阅安真怕自己张嘴骂他。
　　所以看到那条「恢复单身」的讯息时他实在高兴，配图又是比奇堡居民，表情有一点委屈。
　　乔阅安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候机室滑到的讯息，前往申城的航班两小时后起飞，岑顺正在他身旁查看期末成绩，脸像苦瓜一样皱起来。她说：“妈妈，我国写期末考了32分。”
　　好烂的分数！乔阅安简直想笑，但他心情很好，可以宽宥整个世界。乔女士却有些苦恼了，她问道：“你礼拜六上午好像是空的，想不想报国写补习班？我有认识的补教名师在环州路上课。”
　　又是重复的咬牙切齿，虽然更小心翼翼了……这一次江岩真有当地下党的自觉，投放闪光弹都是在IG发限动，明显是别人缝制的暖暖包收纳袋，狸花貓图案，拍酱油团子都有女孩子的手出镜。
　　于是乔阅安在学校自动贩售机碰到江岩买饮料时，简直想踢他一脚！前女友都没有退追踪，你是渣男吗？
　　然后江岩将那瓶果酢饮料取出来，他给乔阅安让出位置，微笑是属于邻班同学的那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