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娱乐圈)(41)
第三颗树,是一颗真正的红玫瑰树,可是它受了伤,已经不能再开花了。
顾阳匍匐在地板上,半抬起头,侧望着前方,他的脸上有一种悲伤的弧度,从鼻尖到嘴唇,都是那弧度的一部分,他压低声音,说:“求求你,给我一朵红玫瑰吧!”
红玫瑰树忧愁地看着夜莺,它说夜莺啊,我听见了你心里的声音,鸟儿,为什么会比人类还要痴情,你的心,为什么会比我的玫瑰花还要鲜红。我知道,有一个法子,能让你得到最美的红玫瑰,可是不行,我不能告诉你,你会为此丢了性命。
夜莺说,我不在乎,我需要一朵红玫瑰。
我要一朵红玫瑰,送给那个学生。这样,他就能和教授的女儿在舞池里一直跳到天明,我要一朵红玫瑰——我愿意拿命去换。
少年跪在地上,长发蜿蜒而下,他抬起半张脸,眼眶微红地唱:“玫瑰树告诉我——在月光落下时——”
在月光落下的时候,你要拼命地歌唱,用胸口穿透它的尖刺,你的血会染红那朵玫瑰,那朵玫瑰,会比姑娘的嘴唇还要鲜艳,比女人的胭脂还要浓丽。可是它诞生的那一刻,就是你死去的那一刻。
我愿意。
他唱到这里,站起来,自由自在地舒展身体,展开手臂,按着不存在的音乐旋律划圈,他唱:“红玫瑰——我要一朵红玫瑰——”
“爱情——比生命更珍贵——”
这个时候,他完完全全就变成了一只夜莺,飞到学生的窗台上,对他唱着他根本就听不懂的歌,它全心全意,满是欢喜,它知道,它能造出世界上最美的红玫瑰。
它是那样红,比流动的血液还要红,它是那样红,比炙热的心脏还要红,它象征着最完美无缺的,因为死亡而永垂不朽的爱情,那一朵玫瑰,从夜莺的心口开出来,从少年舒展的指尖里落下来,它凝聚着鸟儿的心血,意味着永恒的爱情。
顾阳抬起头,张开嘴唇,一字一句,每个音都在跳跃一样地唱:“给我——一朵红玫瑰——“
“给我——一朵红玫瑰——”
“我用心血,和你换一朵红玫瑰——”
在学生的窗台上,在圣诞树的枝干上,夜莺飞翔着,歌唱着,它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消失在了天穹中,消失在了玫瑰丛里。
顾阳压下手臂,手指顺着脸的边缘滑下,他甜蜜又满足地唱:“……我,要找一朵红玫瑰。”
“我,找到了我的红玫瑰。”
“我要把它送给那个学生,让他送给教授的女儿,我要用我的心血去灌溉它,让它红艳,让它开花,它比其它所有的玫瑰都要美,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玫瑰。”
“我的红玫瑰。”
他压下头,对着银幕轻轻一笑,谁也说不清,那个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少年嫣红的嘴唇,弯起的眼角,东方人特有的细腻五官,在那一刻组成了一副画,说不清,道不明。
他是夜莺。
他在找他的红玫瑰。
他要用他的心血去灌溉它,把开出的玫瑰送给那个学生,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那,就是爱情。
银幕暗掉了,这段视频的时长并不长,可在结束以后,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才有人开口说话。
“他……”那个人的声音很不确定,带着深深的沙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叫什么?”
“顾阳。”
“Gu Yang”
“十八岁。”
“Z国人。”
“戛纳影帝。”
“刚刚入学不到一年。”
在再次把短短的,之前明明说过却根本没有被大多数人所在意的情报交流之后,会议室又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显然又和之前的原因截然不同。
“拜托。”斯特丁教授忍不住开口,求助一样地环视周围,想要得到认同:“你们不会真想让他去吧?他才刚刚入学,还是个Z国人!”
“注意你的言辞,斯特丁。”一位女教授冷冷地道:“这和国籍无关,如果你不想被投诉种族歧视的话,就闭嘴!”
她说的没错,至少在表面,刚刚的话是不能出现的,可斯特丁说错了吗?其实也没有,在M国娱乐圈里,隐形的歧视链一直是存在的,白人>黑人>黄人,美国公民远大于外国人,像顾阳这样的,在某些不易觉察的地方,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排除掉了。
同样的事情,同样想要争取机会,黑人要比白人优秀两倍,黄人要比他们加起来还要优秀两倍,才有机会,然而,这正是让这些教授沉默的原因。
“他表现的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虽然细节上有些瑕疵,但是……”
“丝毫不妨碍他表演的精彩。”
“没错。”
“能把人完全吸进去。”
“我很期待他换上戏服,在大舞台上的样子。”
“我也是。”
现场的气氛逐渐热了起来,主位那位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开玩笑一样地说:“看来,我们又有了一个希望之星——好,那就按规矩来,投票,三分之二以上赞同即通过,请赞同的举手——”
静默了一会,手臂缓缓举了起来。
那位的笑意更深了:“一,二,三……七……八……九……很好,顾阳,通过。”
一个红红的印章,被盖在了那张档案纸上。
第48章 小夜莺
顾阳是在上课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
随着“Gu,请出来一下”的声音,他离开教室,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里面等待着他的人,是这所大学的校长。
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几位高年级的学生,看到顾阳进来,他们或多或少露出了许些惊讶的神色。
校长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助理小姐便上前,将手中的文件发给他们,顾阳一下就看到了上面刺眼的红章:……百老汇
那几个学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由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对于一个演员来说,百老汇是天堂,圣地,能得到学校的推荐,意味着他们起码可以演出一个戏份重的配角,那简直是一步登天,在履历上添上了辉煌的一笔。
不过,自然也有人产生疑惑,一个学生皱着眉,看了顾阳一眼,疑惑道:“我记得,他还是新生?”
这是比较委婉的质疑了,没有说出口的话可能更过分。顾阳没说话,因为他也想不明白。
校长笑着说:“第四条。”
那几个学生顿时都没有声音了,眼神里只剩下了惊骇,对于在学校里待久了的他们来说,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个男孩子的天赋和实力,无与伦比,被破格推荐。
当下,就没人说话了,谁也不想撞枪口,万一呢?天才成名的路上总是腥风血雨,谁也不想当那个踏脚石。在没摸清楚底细之前,还是闭嘴吧。
见几人没了异议,校长又说了些鼓励的话,这点上国内国外都一样,然后就让他们回去了,唯独把顾阳留了下来。
来自遥远的东方的少年站在办公桌前,安静地等待着接下来未知的事,他的脸部线条极为柔顺,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神,看不清真正的想法。
校长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点想笑,他在心里摇了摇头,然后说:“顾阳,我请你留下来,是因为,有人对你的能力提出了质疑。”
顾阳平静地看着他,不喜也不怒,眉毛都没有上扬,好像听到的不是一句可以决定他命运的话。
真是难猜的东方人啊……情绪表达那样含蓄,根本就猜不到心思。校长叹了口气,放弃了原本的想法,对着连接的小房间说:“你自己来吧。”
小房间的房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高个子白人,头发是棕金色,乱蓬蓬的,一双眼睛是墨绿色,他长得很年轻,但不修边幅,看上去平白无故老了几岁。
他走到顾阳面前,步伐懒洋洋的,似乎很轻视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睛又是理智的,带着审视的意味的,一开口,就是标准的美式口音。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小。”
顾阳抬眼看着他,很礼貌地说:“你好。”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约翰尼,一个戏剧团团长,目前带着一个小剧团在百老汇演出,每年,我们剧团都会在各大剧院上演数场剧目,其中有一场,是一直被我们包揽的。”
他盯着少年,刻意停顿了一下,缓缓吐出那个名字:“……《夜莺与玫瑰》。”
顾阳虽然没有说话,可微微涣散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他的心情并不像表现的那样镇定。
约翰尼笑了一下,然后直白地说:“开门见山吧,我们剧团的夜莺演员在上个星期不幸地吸了不该吸的东西,我们现在急需一个新的夜莺,按理来讲,是该在替补里挑,可是,我昨天刚刚接到电话,我的老朋友——”他比了比校长,继续说:“向我着力推荐了你,说你是个天才。”
“我的荣幸。”
对方哈哈笑了起来,摇着头说:“你可真是不谦虚——好吧,我再直白一点,老亚索也是从百老汇出来的,我相信他的眼光,可是我还是要再亲自确认一遍,毕竟,从来没有过一个华人演员——哦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在百老汇担当过主角。”
他玩味地,像是在估量对方价值一样地打量着顾阳,似乎在说,你能成为第一个吗?你有这个能力吗?
顾阳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能清清晰晰地看到双方脸上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约翰尼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吸了一口气,神态骤然变了。
“她说过,只要我送给她红玫瑰,她就会和我跳舞。”
这是剧目里,学生的台词,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约翰尼低沉的声音里透出来的,是对台词娴熟的把控力,毫无疑问,他绝对是科班出身的内行。
顾阳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就在校长都以为他是被吓呆了的时候,他的嘴角忽然一弯,睫毛向上翻起,少年直视着约翰尼说:“她说过,只要我送给她红玫瑰,她就会和我跳舞。”
一模一样的台词,截然不同的两种演绎方法!前者是学生的悲叹,带着哀嚎,自怨自艾,难过的情绪,在读音上是沉重的,加重的。后者是夜莺轻轻的重复,带着甜美的吐息,甚至有种渴望的感觉,激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句话一对上,约翰尼的表情就认真起来了,他盯着顾阳,墨绿色的眼眸闪烁着:“……整个花园,都没有红玫瑰,我需要一朵红玫瑰。”
“整个花园都没有红玫瑰。”顾阳说,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眼中的光影千变万化:“他需要一只红玫瑰。”
夜莺栖息在他的肩膀上,晶莹的眼珠凝视着悲伤的学生,明明他们的身高是不同的,他远比少年高。可约翰尼那一刻感到被俯视了,俯视他的,是站在树枝上,飞在天穹中,从叶子的缝隙里看着他的夜莺。小小的鸟儿,以它的方式关注着人类的悲欢离合,它娇小的身躯里,炙热的心脏在跳动。
怦,怦。
顾阳扬起了头,后退了一步,他凝视着男人,又像是透过他在看远方的天穹,他说:“爱情呀,就是玫瑰的颜色,比火焰更温暖,比权力更伟大。他,是个痴心的情人,他,听懂了我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