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深处(8)
商阑默不作声地将褥子铺好,顾延章抱着被等着,等商阑铺好才把被扔在上面。“剧组真厉害,被褥都是一套的,结果枕头有俩,这是给夫妻准备的,老魏领错门了吧?”
商阑一看,还真是俩枕头。
被褥和枕头都是芯,大红色的面料,特别扎眼,被褥一铺完,整个屋子照的跟洞房似的。
商阑刚想到这,顾延章已经道:“得,咱俩今天同床共枕入洞房了,老王都没这待遇。”他口中的老王是他住院的助理。
商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睡觉,他衣服还没换呢,顾延章早就在他洗脸的时候换了一条睡裤,上身光着,他虽然带了一套睡衣,难道要当着顾延章面换吗?
顾延章很麻利地爬上炕躺着了,带着些诡异的兴奋。
商阑见顾延章头对着自己,赶紧把睡衣拿出来换上,他怕这山里冷,特意带了一身加厚的法兰绒睡衣。
刚把裤子穿上,顾延章一扭头:“你不热吗?我不穿都热。”
“哦,还行。”商阑把睡衣套好,硬着头皮上床、上炕,躺在了顾延章身边。
顾延章看着头顶黑灰的墙壁,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睡火炕呢,真热。”
商阑把背冲着他,没说话。
“哎,不闭灯吗?”
两人爬起来看了一圈,愣是没找着开关在哪。
“一个老太太,安个电灯开关还有暗钮吗?”
商阑默默无语,两人又找了一会儿,顾延章站起来,根本站不直,弯着腰都顶棚,他说:“我把灯泡拧下来吧?”
“你再过电了!别碰,肯定有开关,再好好看看。”商阑把桌子上两人的衣服翻一翻,但是墙壁后面也没有开关。
顾延章站在炕上四处找,一眼看见门口棉帘子后面有个黑色的东西。“商阑,你看看帘子后面门框那,右边,对有根绳。”
商阑扒开帘子一看,还真是。
这电灯开关隐藏太深了,绳子挺粗,还挺长,折起来了,“这绳子这么长不知道往外拿一拿,太隐蔽了。”
“商阑,我知道了,你把绳子伸过来,绑你枕头上,晚上起夜的时候伸手一拉,灯就亮了。”
商阑想了一下,说:“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老太太,起夜我也不能摔了。”
“哎,我突然想上个厕所啊。”顾延章从炕上下来,从他的箱子里把他的军大衣拿出来,“你先上床躺着吧,我去上个厕所。”
商阑只好先上炕了。
被铺了一会儿,被窝里已经很热了,不一会儿,顾延章卷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跑回来,哆哆嗦嗦把门关上,“真的是太冷了,我关灯了啊。”
商阑答应了一声,灯随即就灭了。
这屋里唯一的窗户没有窗帘,但是窗户里外镶了两层塑料布,屋里黝黑一片。
“这么黑啊?我看不见了,你出个声。”
“这呢。”
商阑眼前也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个人影举着手臂朝自己走了过来,“对,往前走。”
于是下一秒,一只手怼他脸上了。
商阑:“……”他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终于找回来了,都十二点了吧?最后一个好觉了,明早七点半就得集合,我定了七点的闹钟,快睡吧。”
第6章
商阑抻过被把脸蒙上,不一会儿又揭了,又躺了一会儿,伸手把上半身的被揭了,又过了一会儿,抬脚把腿上的被也给揭了。
顾延章也翻来覆去的,估计是没睡着,不一会儿伸手把被都给踢走了,商阑听见他小声嘟囔:“我快变成烤猪了。”
商阑嘴角弯了起来:“不至于,就是炕太硬了,硌得慌。”
顾延章伸手从窗台上把烟和打火机摸来,“抽一根吗?”
“我不抽烟。”
“好孩子,”打火机的火苗啪嗒一声,照的顾延章脸颊一亮,他把火机放回窗台,然后又躺了回来。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商阑躺平了,看着黑暗说:“国际商务与贸易。”
“嗯?我还以为你是学表演还是什么的,趁着假期进剧组学一学。”
商阑说:“我对娱乐圈没兴趣。”
“感觉乱吗?”顾延章笑了一声:“自己喜欢,沼泽也能趟过去。”
“你很幸运啊,没毕业就火了,一路顺风顺水,还得过影帝。”商阑感觉顾延章侧过身子,左手掐着烟,右手拄着枕头,很好奇地问他:“你这么想的?”
“外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炕小,两人离得近,顾延章口中的烟雾总会隐约喷到商阑脸上,“可能比起大多数人,我还真挺幸运的吧。”
顾延章的轻描淡写听在商阑耳朵里,显得格外无足轻重,可是商阑知道,顾延章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他自己的努力。
顾延章俯卧在枕头上抽烟,烟头时亮时暗,商阑稍稍屏住呼吸,害怕被烟呛咳嗽了。
两人这一晚上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后半夜商阑隐隐约约感觉顾延章又抽了根烟,一天下来抽了能有半盒,若不是坐飞机坐车那么长时间,估计他得把一盒抽光。
商阑家里没人抽烟,他姥爷偶尔抽个烟斗,寝室里只有一个室友抽烟,室友也很道德,抽烟都去走廊抽,而且他也没关注过他抽多少,肯定没有顾延章这么猛。
商阑感觉自己刚睡着,闹钟就响了,当时屋里还是一片漆黑。两人艰难地从炕上爬起来,全都浑身酸疼,顾延章摸着自己的脖子说嗓子都快冒烟了,然后拿过保温杯喝了大半杯水,商阑也一口气喝了半瓶水。
两人洗漱完,商阑把烧好的水灌进两人的保温杯里,然后把两人重要的东西全都放进商阑的背包里,这才一起去导演组了。
顾延章一边抽烟一边揉着脖子,商阑也没比他好哪去,浑身酸疼地厉害。
昨晚两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根本看不出来这个村子究竟什么样,今早出来,这才看了个通透。
这个村子依山傍水而建,羊肠小路两侧都是人家,但是数量很少,离市区又那么远,交通非常不便捷,山里信号可能也不怎么好。他们出来走了一路看见不少看热闹的村民,看脸都是上年纪的老人,还有小孩儿,基本上没看见年轻力壮的脸。
这群村民好像是很久都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了,也不怕冻着,就在外面站着看,脸上带着兴奋雀跃的模样,大概有的老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人。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拍的是什么内容呢。”
“剿匪,哈哈,我演的人是一个当兵的,为了剿匪装成老百姓深入敌营,混进了山寨里,最后成了山大王,又凭一己之力,让这一整片山里猖獗的土匪黑吃黑,最后官军一缴,大获全胜!”
商阑狐疑地看着他:“你骗我吧?电影名字叫《狼山匪情》,请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情”字的意思。”
顾延章哈哈一笑。
为了方便联络,被剧组租了的房子外面都插着剧组的旗,还写着房子暂住者的姓名,或者是干什么的地方。
两人一路过来,顾延章即使带着口罩也还有不少工作人员都认出他来了,商阑偷偷看了他一眼,那双深邃的眉眼真的特别好认。
“看我干吗?”
商阑眨了下眼,大脑急速一转,说:“以前看古装电视剧的时候,经常会看见里面的大侠带着一个挡了半个脸的面具,就算不认识的人多看了两眼都能认出来了,电视里面的熟人偏偏就是看不出来,简直想冲进电视里问他你是不是瞎啊!”
顾延章扯了扯口罩哈哈一笑,说:“哎呦,不容易啊,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商阑动了下嘴没再说话。
两人一起走进标着导演组的旗帜的大院子,对比一路过来看见的小房子,这屋堪比村委会级别,两人还在门口看见了老魏,原来导演组就是他口中的‘总部’。
两人走进去,大堂里摆的好几台机器正在运作,发动机嗡嗡的声音格外清晰,最大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的还是遥控飞机拍摄的山上的画面,搭建好的山寨里有很多人在忙碌。
苗导和几个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这么大的雪啊,”顾延章叹了一声:“哎呦我这腰酸背疼的。”
刘川看见顾延章愁眉苦脸的样子哈哈大笑,说:“睡一晚上起来都这样,慢慢就好了,先吃饭,八点开始教学。”
为期五天的开拍前培训,射击,射箭,弹弓,雪上摔跤。和剧组男演员们一起培训的还有一个女孩,真名叫魏钦,在电影里演的是女一号,土匪头子的女儿,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爽朗大方,射击弹弓比男人都厉害,她是顾延章在剧里的媳妇。
剧组培训气氛很欢快,尤其再加上顾延章这个专业捣蛋的。商阑每天陪着顾延章培训,亲眼见证顾延章实力诠释了小学课堂里永不缺少的捣蛋鬼角色。
比如在某天弓箭课,教练教授基本功的时候,顾延章一箭射中了远处很高的树杈上的一个鸟窝,立时赢得一片喝彩,结果下一秒一只黑乌鸦嘎嘎叫着从窝里飞出来,整个森林都响着诡异的乌鸦叫声。
事后顾延章被苗导大骂惹了乌鸦触了霉头。
于是这场培训课就演变成了教练和顾延章一对一pk赛,最后以顾延章完败为告终,顾延章还让商阑给他和教练拍了一张合影,配文:“专业射鸟,业余射乌鸦,完败。”
射箭事了之后,顾延章对弹弓产生别样的兴趣,学完之后拉着教练去山里打兔子,商阑跟着两人冻了三个多小时最后拍了好几张乌鸦的照片回来了,顾延章选了两张乌鸦照,将自己一张穿军大衣的背影照夹在两只乌鸦中间,配文:“山里还是乌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