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19)
谢颜正在看剧本,闻言抬起头:“嗯?”
他连微博都没下载,更不知道网上的消息了,杨寻又着急,还是小助理三言两语将这件事说清楚了。
谢颜快速地浏览了一遍那条微博,脸色变都没变一下,依旧平静冷淡:“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杨寻以为谢颜是刻意嘲讽自己,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模样,很恳切地继续道歉:“你别这么说,你骂我吧,我是猪头,都是我乱说话,说漏了你是男主角,他们才这样的。”
这模样太傻了,连谢颜都忍不住笑了笑,他轻轻说:“我本来就是男主角,你又没说错。这么多人骂我了,里面有你吗?”
杨寻愣住了。
谢颜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不要为你没做错的事道歉。对了,下午有我们俩的对手戏,你要是现在感觉拍不了就去找孙导换时间。”
杨寻瞪大了眼:“你别看不起人,我不用换时间!”
他说完就像个被气成圆球的河豚似的回自己的位置看剧本去了。
小助理小声地感叹:“谢哥可真酷啊!”
或许是因为中午被刺激了一下,下午杨寻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几乎没有NG。
拍完了戏,谢颜在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傅青的电话。
傅青比以往多问了些话,谢颜猜到了是为什么,问:“傅哥也看到了网上的那些话了吗?”
这是条小路,平常就没几个人经过,周围一片安静,树影倒映在曲折的路径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傅青对他说了几句话。
谢颜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进,漫不经心地同傅青说着真心话:“我也看到了,没什么感觉。如果有人当面这么骂我,那我肯定要打他一顿出气。可隔着屏幕,我没有看到那个人,无论说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谢颜是真的没把那些人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有人骂他是刺头,有人骂他不识好歹,有人诅咒他不得好死,有人说他不该存在在这世界上,什么样的话都有。
但谢颜一直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做了怎样的事,他知道自己没有错,所以别人的话对他产生不了影响。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可谢颜的意志太坚定了,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却一直沿着自己要走的路前进。
傅青听出他真的没受影响,却又问他:“是不是没打算告诉我这事?应该要告诉我的。”
谢颜的旧手机终于装上了微博,他一边回忆着昨天签下的ID,因为感觉到傅青可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心情,甚至开了个玩笑:“没什么好说的。难道像小孩子一样在外面被骂了回家找家长吗?”
谢颜找到了那个ID,置顶是他抽烟那张照片,附了一句话——“哥哥真帅。”
谢颜笑了笑。
电话那头很久没有说话,谢颜“喂”了一声,听到傅青的声音传过来:“可我是你哥,觉得你受欺负了,你不应该告诉我吗?”
谢颜的心脏多跳了一下。不在意的人说千万句对谢颜来说也没半点影响,可傅青的一句话就让谢颜感觉自己被保护了。
他想,怪不得那些打不过他的人都喜欢找大人帮忙,因为背后有人真的很爽啊!
于是,谢颜将电话拿近,他稍稍放轻了嗓音,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软腻:“我知道了,哥哥。”
那句“哥哥”叫得傅青愣了好几分钟。
挂断电话后,傅青开始找莫复帮忙处理那些言论。
谢颜不在意那些话,可傅青却不会让他们继续说。
不在意并不是别人能伤害谢颜的理由。他们都该付出代价。
而另一边,杨寻先是打电话找谷风林帮忙删除掉那些营销号瞎编的料,可谷风林气他非要蹚这趟浑水,敷衍过去了。
他没法子,只好找自己的亲哥帮忙:“哥,你帮我把那些营销号编的乱七八糟的料都删了。”
杨瑞知道他心软,又愧疚这件事因他而起,直接找公关准备解决掉这件事,却发现那些营销号早就删得干干净净,连一些原来骂得狠的私人博主都安静下来了。
有人压下去了。
【筱羊一生一世】看到自己的小号收到了要求她道歉的律师函。
她对着屏幕,看着自己已经被几个粉群踢了出去,甚至大号都被超话拉黑,昨天去的大粉已经猜出来做长微博的就是她了。她神经质地咬着指甲,喃喃地说:“小羊只是被谢颜骗了而已,我才是真的为他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真的是那种特别坚强的人,想打倒他,非常难。
第22章 长镜头
这条长微博带来的风波只存活了大半天。除了杨寻回应的那条微博,别的新闻或是微博都被删得一干二净,至少在公共社交平台没留下痕迹。
又过了大半个月,转眼就快要过年了。
大约是临近过年的缘故,剧组里总有些闹哄哄的,不如以往安静。这是剧组在这待的最后一天,今天拍完,谢颜也该回济安了。一切一如往常,谢颜起床后跑了两圈步,然后去片场拍戏。
原本预定在过年前要拍的戏已经拍得差不多了,现在剩下一个很重要的镜头。
这是一个长镜头,光是准备工作就要花费大半个下午,并且只有每天傍晚日落的一个多小时可以拍摄。
虎鲸死后,陆逢春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多月,终于决定出一趟门,去村上的集市,自从失去声音后,他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里。那是傍晚,出海打鱼的人都已回家,有些人满载而归便同收货的商人谈价钱,有些人一无所获,也在聊天吃饭买卖东西。
这些人陆逢春都很熟悉。
周围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他从每个人身边走过,同每个人挥手告别,有些人注意到了,有些人没有,但陆逢春是在同自己的过去道别。
这个长镜头很难,涉及的场景纷繁复杂,每个演员都要全神贯注,一个差错就能毁掉全剧组一个下午的努力。即使已经拍了十多天,各项工作都很熟练,中途也难免出现意外。
孙怀君把这个长镜头当作全片的重头戏,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今天又喊了两次卡,太阳快要落山了,今天只有最后一次重拍的机会了。
傅青是这个时候到的。他前几天就知道谢颜今天要结束拍摄,虽然年底很忙,但还是抽空过来了。
因为这个镜头非常重要,非剧组的工作人员不能靠近,只能远远地站在外面。而这出戏也没人采访,傅青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旁边还站了几个人。
是杨寻的哥哥。
杨瑞似乎有些惊讶,仔仔细细看了傅青两眼,但很快收拾好了表情:“你好,傅先生。”
傅青点了点头。
在济安做房地产相关生意这块的,对傅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建筑工人出身,异军突起,却比原来的房地产商做得都要大。不过真说对傅青熟识的却没有几个,大多是商务上的会谈,私下的聚会傅青很少去。
杨瑞问:“我弟在这里拍戏,快过年了要接他回家。傅先生呢?”
傅青的目光远远地落在正在拍戏的谢颜身上,他说:“我也是,接小朋友回家。”
杨瑞怔了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又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事。
竟然是傅青。
最后一次的拍摄顺利地进行到陆逢春在集市遇到的最后一个人,裴小舟。他不再只是挥手,而是很认真地同裴小舟说了句再见,即使发不出声音。
然后,陆逢春一个人走到了港口。他穿了一件洗得发黄的白T恤,高且瘦,影子被拉得很长。海风从远处吹来,掀起陆逢春的头发,他跳了下去,连溅起的水花都是橙黄的,很温暖的样子。
周围安静极了,每个人呼吸都是轻的。
傅青清楚地看到陆逢春慢慢沉没在海水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海水里钻出来,仰着头,望着天,眼角的眼泪同海水融在了一起,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笼罩住了他。
这是傅青第一次看到谢颜正式拍戏。他从前也见过谢颜边看剧本边演,却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光在追逐他,此时的谢颜比光更耀眼。
镜头于此处戛然而止。
当孙怀君让摄影师关掉机器,说这一幕拍完了的时候,剧组里的大多数人还难以置信。
谢颜眨了眨眼,海水从他的睫毛上落了下来,扭头看着远方的海平面,在海水里待了一会儿。
直到杨寻也因为太过激动,连蹦带跳地下了水,抱住谢颜,大声说:“我们总算拍完这场戏了,你演得可真好,我都看呆了。”
谢颜还没出戏,戏里的陆逢春与戏外的谢颜差别太大,他有些茫然无措,却掩饰得很好,含含糊糊地应了杨寻一声。
杨寻看到杨瑞,激动地先谢颜一步爬上岸。
周围的人都很激动,忙着收拾器材,开始讨论起过年的事,谢颜双手撑在木板上,打算凭借臂力爬上来。也许是憋气太久,他感觉有些不舒服,连力气都比往常小得多,尝试了两回都没能上来,就依着柱子,想要休息一下。
直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谢颜仰起头,看到眼前伸来一双手,他的眼前模模糊糊的,却准确地抓住了那只手。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傅青的脸。
傅青说:“小谢,我来接你回去了。”
谢颜赤着脚,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海水顺着他的头发往眼里流,他歪着脑袋,将头发拧成一股,脸颊又被太阳晒得红红的,有点呆,却是很可爱的模样。
他很乖地“哦”了一声,两人交握的双手还没分开。
傅青的事情多,订了当晚回程的票,黎明到的济安。谢颜原本想要约傅青吃饭的,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给傅青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便不再说了。
谢颜回到租住的小屋子,四处都落满了灰,他已经三个多月没回来了。
他将屋子打扫了一遍,洗了个澡,原本想要很奢侈地叫个外卖,想了一会儿还是自己下去买东西吃。
楼上楼下都已经空了,外面却很热闹,四处都是人,大家都买了很多东西,连超市结账的队伍都排得很长。
谢颜买了几包方便面几根火腿肠,还有速冻饺子,算好这些差不多能撑到年后。
大约是过年的缘故,谢颜联系了辉达的人,却要年后才有消息。
原来对谢颜来说,过年没什么意义。小时候福利院会给他们发几粒糖,可谢颜不喜欢吃,长大了就一个人生活,过年就当放假。
可现在不同了,谢颜有点讨厌过年了,大家都很忙,连傅青都没有空。
腊月二十九的早晨,谢颜很难得在床上躺到九点钟,没有跑步,起来后泡了碗面,火腿肠都懒得加,然后接到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