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期流奶(28)

　　透过玻璃窗，亦点燃了身边触手可及的脸庞。
　　霍寻的脑袋动了动，然后抬头，周遇侧头与他面对面无声对望，在这片巨响里，他轻声说：“新年快乐，霍寻。”
　　霍寻也很轻地嗯了一声，“新年快乐。”
　　二月初，大年初五的时候B市迎来了冬天第一场雪。建筑树枝道路上都被未融化雪侵占，四周陷入了一片雪白的茫茫。
　　放假之前说好请周遇吃饭，于是下午雪停了俩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出了门。
　　路面滑，稍不注意就踩滑出去一截，来往行人都十分谨慎地下脚。霍寻和周遇并排步子走得慢，对比起来倒显出了几分悠闲。在路口打了车，到达周遇上次说的火锅店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虽然是下雪天，但冬天吃火锅的感觉太享受，火锅店里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等了十来分钟，服务员前来带着他们越过两边坐满人的长廊，最里边靠窗的位置那一桌刚吃完，收拾好后便引他们入座。
　　因为下雪没点外面，家里的食材也没剩下的了，中午俩人草草吃了碗面一直撑到现在，周遇拿着菜单先点了满满一桌。
　　锅底点好后就端上来了，不久菜也上齐，服务员上前帮忙下菜，被周遇接了过来，“我来吧。”
　　加热的火锅很快沸腾，热气冒上来以后，空气里都是一阵鲜美的飘香。
　　周遇舀了一大勺肉全堆到霍寻碗里：“尝尝味道怎么样？”
　　“还行。”
　　别的桌都是边吃边聊，这俩却好像都懒得开口，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偶尔需要什么来回一个眼神倒十分默契。
　　“高考你打算考哪里？”吃到一半，大概有了点力气，周遇状似随口一问。
　　霍寻顿了下，说：“北方吧。”
　　“为什么？”周遇戏谑地勾了勾唇，“进澡堂的时候不怕自卑吗？”
　　霍寻悠悠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反问：“我怕不怕自卑你不是应该最清楚？”
　　周遇不置可否，看起来还真的花时间稍微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是挺大的。”
　　“……”
　　菜确实点太多了，俩人勉强吃完都撑得有些难受。结完帐从火锅店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人行道的积雪被清理出一条空道，刚吃饱也不觉得冷，消食般慢悠悠地往往回走。
　　手机在外套口袋里振动起来，霍寻取出来看了一眼，是方姨。方姨向来在霍家过年，霍寻没接，重新塞回去。手机安静下来没几分钟再次振动，这回倒不是方姨，一个陌生的号码。
　　霍寻冷冷地勾了勾唇，挂断拉黑。
　　“谁啊？”周遇问，“怎么不接？”
　　霍寻似乎不怎么想说，几秒后淡淡道，“以前认识的人。”
　　几公里的路程却感觉走没多久就到了，刚到楼下雪从天空飘飘地落下，两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视线还未落归原处，一道刺耳地轻笑划破空气，从楼道里传了出来。
　　“霍寻。”接着黑暗里走出来一个高挑的身影，微抬着下巴，扫过来的目光仿佛不屑一顾，冷厉的目光在另一个陌生的脸庞上停留数秒之后才转向出声喊的人，“看来新生活过得不错，恭喜啊。”
　　霍寻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揣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收紧，目光犹如冰霜。
　　是霍聪。


第46章
　　“你来做什么？”霍寻声音如眼神般冰冷。
　　霍聪却似乎没怎么在意，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打量在周遇身上，周遇也静静地跟他回视着。虽然无话，但两人之间莫名有一种古怪的气氛围绕着，仿佛在隐隐较量着什么。
　　好一会儿，霍聪才开口道：“怎么？不欢迎？”他的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悠悠转了一圈，微微偏头嘲讽似的笑了一声：“还是说我打扰你们了？”
　　“从我离开的那天起，就跟你们霍家没关系了。”霍寻瞥了一眼他身后地上的行李箱，看着他冷漠道：“所以不管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赶紧滚，别出现在我面前。”
　　霍聪从下飞机到这，然后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把人等来了，刚要走过去，结果就看到霍寻身边慢悠悠跟着的人。
　　那人半张脸都地缩在围巾里，懒洋洋地也不注意脚下，忽然踩滑了下，就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抓，整个人都撞在前面两步的人的后背上。前面的人扭头看了一眼，微蹙着眉，似乎是不耐烦，手却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虚虚地把人搂住了。
　　霍聪上前的脚步就这么顿住了，尽管他一直对霍寻针锋相对，但他也看得出来，他的表情，他很在乎那个人。
　　霍寻在这里有朋友了，而且是他不认识的人。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第一秒胸腔里就控制不住升起一股怒气，怎么可能，他想，霍寻这个怪物一样的东西，除了自己还会有谁愿意待在他身边？
　　来这里的几小时之前，他本来做好了跟霍寻好好相处的打算，就算被冷眼他也受了，毕竟他以前欺负霍寻的次数也不少。
　　可是霍寻说了什么？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简直好笑。
　　霍聪的脸色这下完全沉了下来，侧身挡住就要直接越过他的霍寻，“跟霍家没关系？”他目光死死地锁在霍寻脸上，冷笑一声，“说这话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改个名字，霍寻？”
　　霍寻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是谁？”霍聪啧了一声，跨步来到他面前，然后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几步外的站着的人，说：“怎么说也是哥哥，有了新朋友就把哥哥赶走……是不是太冷漠了？霍寻——”
　　霍寻斜眼了看向肩膀上的手，稍稍沉默，然后开口淡然地说：“我再说一次，”他直直地看着霍聪，脸上面无表情，一双黑眸里却似乎沉满了寒冷的夜色，“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听懂了吗？”
　　说完他抬眸移开，毫不留情地收走停留在对方身上的最后一丝目光，然后推开肩上明显有一瞬间僵住的手，错身走进了黑暗的楼道。
　　“你喜欢他？”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想起的声音让霍聪从愣神中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那个人还在站在原地。
　　霍寻刚才当着外人的面给他难堪？
　　霍聪皱了皱眉，也没注意到刚才他说了什么，无名的火气重新涌了上来：“你谁？”
　　“你喜欢霍寻？”那人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固执地问：“你喜欢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霍聪脸上闪过一瞬间无措，像是急于抛开什么可怕的想法，他恼羞成怒，“你说我喜欢谁？霍寻？”
　　“那个变态？”他笑了一声，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自己，然后他气定神闲地审视着眼前的人，眼里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可能吗？哼——我看是你——”
　　“那样最好。”周遇打断他说。
　　“……”霍聪愣了愣，似乎没明白：“你说什么？”
　　周遇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半张脸依然埋在围巾里，目光轻飘飘地打在他身上，却似乎可以把人看透。他淡淡地说：“你不喜欢他，最好。”
　　“关你屁事，”霍聪无意识地皱紧了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变得烦躁，“你凭什么，你谁啊？”
　　“他是我的人。”周遇仍旧面无表情看着他，挺有耐心地解释：“你不喜欢他最好，不过，你也不能喜欢他。”
　　霍聪的双眸一瞬间缩了缩，愣愣地钉在原地。
　　“所以你喜欢他？”片刻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被逗笑了一般，“那你知道他是个变态吗？”
　　“变态？”周遇嘴里玩味地吐着这两个字，“大年初五你大老远跑来找一个变态，你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霍聪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在骗你？呵，不信的话——”
　　没等他说完，周遇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问我是谁？”
　　问完也没管对方的反应，他自顾自地说：“刚才你在这里等的时候，我跟他在外边吃饭，太撑了就散步回来了，你久等了吧？”
　　“我跟霍寻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们在一个学校，过几天开学还会一起去上课，”他平静地看着霍聪，一样一样慢慢地数过去，说到这里顿了下，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勾唇笑了笑，挑着眼一扫对方，“我们还会做一些能让对方愉快的事情，比如……你只能可怜地用自己的手做的事。”
　　“我是谁……”周遇很轻地笑了声：“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紧接着他目光一凛，刹时变得危险，像是紧紧占领着自己的所有物。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霍寻是我的，你不能、不可以、也不许喜欢他。”
　　“听懂了吗？”
　　……
　　霍寻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找了一圈才发现周遇还没上来，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放在桌上的手机猛地振动了下。
　　——进房间开窗，往下看。
　　周遇发来的短信。
　　“搞什么……”霍寻一边拨号过去，一边下意识地朝房间走去，窗户打开的瞬间冷风立即扑了进来，又冰又凉，接着电话被挂掉了。
　　霍寻皱着眉，正要回拨，一抬眼便看见了窗外在楼下站着的周遇。
　　刚才的雪不知不觉间逐渐大了起来，在昏黄的路灯下随着风晃晃悠悠地从眼前飘落而下，夏天时楼外和窗口平齐的大树现在光秃秃的，枯木般的树枝上兜着堆积的雪。
　　周遇就隔着路灯下斑驳的树影站在树下。
　　仰着头静静地看过来。
　　霍寻指尖顿在手机屏上无意识地停了下来，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周身飘着雪的周遇，然后看见他忽然低头在手机上摆弄了几下，接着手里的手机又是一振。
　　——我把那个人赶走了。
　　霍寻只低头看了一眼，目光犹如被黏住了般，很快重新回到窗外，楼下的人身上。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应道：“嗯。”
　　手机再次振动，他也没再去管。
　　——霍寻是我的。
　　周遇说。


第47章
　　二月中旬初天气稍回温，高三提前开学，高中最后的一个学期就这么一如往常的每一年，静静地跨出起始线。
　　清晨一大早，床头的闹钟准时发生一阵连续的巨响。
　　床上两处拱起的位置动了动，几秒后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抓住后粗暴地关掉，再松手，闹钟直接掉到了地上，房间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