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爱情(20)

　　……
　　对不起，徐仲晚。
　　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哪儿，我真知道错了，我知道是我害死了我妈，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我应该听你的话……
　　我知道现在一切已经太迟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徐仲晚……
　　徐仲晚并没看完所有的短信，事到如今，蒋池再多的悔恨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在墓前静静看了会儿墓碑上的苏慧琴那张笑靥如花的照片，徐仲晚在心里对苏慧琴深深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说，慧琴，这三年来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吧，我想我不欠你了对吗？往后余生如你所愿，我会让蒋池一个人好好走下去，过他该过的生活。
　　说到这里，徐仲晚伸手抹去照片上苏慧琴脸上的雨珠，最后一个充满愧疚歉意的眼神别过，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从此离开身后那座孤零零的坟墓，永不再见。
　　出了墓园，徐仲晚拖着行李在墓园门前停了脚步。他戴上黑色口罩，收伞仰头看了一眼。
　　雨停了，天空放晴，天色很蓝，一寸寸明媚的阳光洒落，拨开沉沉阴霾，很暖，普照整座车水马龙的城市。
　　可惜从今天起，他将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一个没有他过去的地方。
　　走到一个街角，徐仲晚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前往机场。
　　就在他刚想上车时，忽然身后冲来一群人。
　　有的冲他扔矿泉水瓶子，有的朝他扔石头，还有的是直接过来摁住他往出租车上撞，抡起拳头对他就是一通拳打脚踢，每个人嘴里都叫骂着什么。
　　什么“骗婚渣男恶心”“死同性恋害人不浅”“你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芸芸，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不用猜，这些人很可能就是蒋池某部分意难平的粉丝，都是不懂事的小年轻。
　　出租车司机怕自己的车遭遇不测，徐仲晚被打的期间，他连忙将车开走，徐仲晚没了支撑点因此摔在了地上。
　　不过很快，徐仲晚二话不说爬起来揍了几个人，本想揍开一条路，离开眼下这个是非之地。
　　但奈何人多势众，他寡不敌众，根本招架不住一群的围堵，三两下又被人按在地上揍了很久。
　　场面一度失控，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年轻发了疯，竟掏出刀子捅向徐仲晚，一刀又一刀地在徐仲晚身上深入浅出，直至转角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小车在人群的尖叫声中狠狠撞开徐仲晚刚起来的血淋淋的身体。
　　徐仲晚完全没有时间反应，身体重重落地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脑子里匆匆一眼不堪回首的过去，他感觉好累，真的很累，最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蒋池终究没等到徐仲晚的回复，却等来了徐仲晚被他冲动的粉丝们围殴捅刀子又出车祸上了新闻头条的消息。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对蒋池的而言，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因为车祸现场的监控画面实在骇人，徐仲晚很可能当场抢救无效。
　　一想到徐仲晚会死，蒋池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奔出了家门，直往徐仲晚所在的医院。
　　蒋池到医院的时候，徐绵和宋裁厉已侯在床旁照顾。
　　病房门被闯开时，徐绵一看到门口气喘吁吁的蒋池一肚子火蒙住了眼，大步上前就狠狠揍了蒋池一拳:“你他妈还敢来？”
　　“徐仲晚，他怎么样了？”蒋池没躲，硬生生挡下了这一拳。
　　徐绵手指病床上全靠各种仪器维持生命体征的人，一副恨不得张口咬死蒋池的样子:“怎么样？你看新闻了没么？你知道我二叔被你那些煞笔粉丝活生生捅了几刀吗？啊？他被捅了十一刀，整整十一刀！原本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是他又被车撞了，医生说，他伤势过重再也醒不过来了！就是植物人，后半辈子就这样躺床上过了！！”
　　闻言蒋池瞳孔骤缩，一脸煞白不知如何表情地望向床上的人，脚下平地连步趔趄朝墙根退去，口中不断喃喃着一个不字。
　　大概是实在替徐仲惋惜，徐绵想不通，也气不过他二叔怎么会了蒋池这么一个畜生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甚至如今连性命也不顾了，真是越想越恼火，于是揪着到现在还一无所知的蒋池就往墙上揍。
　　一边揍，一边骂:“你个畜生，我二叔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啊？他追求自己的幸福有错吗？凭什么要用你的一己之私这么伤害他？你现在还说喜欢他，你喜欢个屁，你他妈喜欢他什么？你良心被狗吃了么，你就是这么喜欢人的吗？……！”
　　许是徐仲晚太傻，又或是蒋池确实太混球了，宋裁厉在一旁冷眼旁观，根本不舍得劝架，还把病房门给锁上，免得有人进来打扰。
　　蒋池没还手，就任由徐绵揍得他鼻青脸肿窝在地上毫不反抗，但他酸涩发红的眼睛一直死死看着病床上的徐仲晚。
　　由于徐仲晚身上的刀伤太多，尤其后背，所以术后不能穿衣还只能侧着躺。
　　徐仲晚背上原本就有旧鞭伤，但蒋池现在却看不到了，他看到的，是满背伤痕累累的紫藤纹身。
　　这个纹身有些眼熟，蒋池盯着看了很久，一直到他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时，他的眼泪终于掉落。
　　是徐仲晚。
　　那天晚上送他回家和他上床的是徐仲晚——
　　你轻点，好吗？
　　你吻我，蒋池……
　　蒋池，说你喜欢我。
　　……
　　总算记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点一滴，蒋池蜷缩在地上抱住头又哭又笑，哭得嘶哑，笑声悲凄，嘴里不停说着:“徐仲晚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第38章
　　徐绵被蒋池突然的异常吓到了，停止了拳打脚踢，不明所以地看着蒋池痛苦地在地上自我挣扎，一声声“你骗我”“为什么”说得是令人唏嘘心碎不已。
　　是了，那天晚上送蒋池回家还和蒋池上床的是徐仲晚。
　　但蒋池不明白，明明他那个时候喝醉了，徐仲晚是可以推开他的，可徐仲晚偏偏没有，叫着他的名字还说了那样的话。
　　而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徐仲晚是喜欢他的。
　　所以，徐仲晚骗了他，从头到尾把他骗得团团转。
　　原因呢？
　　眼下徐仲晚成了植物人，而除了徐仲晚，没人能告诉他为什么。
　　蒋池崩溃了，心里头很不是滋味，那滋味比杀了他还难受。
　　此后，蒋池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蒋池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他消沉期间除了拍戏话是变得更少了，身边的人觉得他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好像一夜长大了。
　　可没人知道，只有蒋池自己清楚，他快活不下去了，他一边行尸走肉地拍戏，一边常常去医院看望徐仲晚，期待奇迹出现，期待徐仲晚能睁眼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他，告诉他一切。
　　他之所以还能痛苦地活下去，只因等待徐仲晚醒来告诉他那个答案。
　　但一年过去，两年过去，直到五年过去，蒋池始终没能等徐仲晚醒来。
　　有一天，蒋池回到他曾经和徐仲晚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他妈当年跳楼的地方。
　　他本不想去，不想触及伤心往事，但他爱着徐仲晚，他太想知道徐仲晚为什么骗他。
　　所幸这一趟没白来，蒋池知道了那个他渴望多年的答案，他在徐仲晚的房间发现了能告诉他原因的很多东西。
　　比如徐仲晚床头柜第三个抽屉里藏着的一件精致包装盒。
　　那是徐仲晚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里面是一只钢笔，还有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和那个晚上如出一辙的一行笔迹:
　　生日快乐，蒋池。
　　这个礼物，迟到了将近十年之久。
　　又比如徐仲晚书房里某个忘了上锁的保险柜里的一堆照片。
　　那些照片上的人，全是他。
　　从他那年刚上高一开始，徐仲晚和他妈还交往之前，有他在篮球场上上体育课的，有他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的，有他冷漠无情拒绝女生告白的，还有后来他介入徐仲晚人生点滴的各种生活照，很多很多。
　　原来，打从一开始，徐仲晚这个老男人就对他心怀叵测。
　　还比如最后一样他妈生前留给他的东西，一段录音，一段能彻底解释徐仲晚骗他的原因的证据，被徐仲晚深藏了起来。
　　录音里，她妈这样说道:
　　小池啊，当你听到这段录音，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小池，妈妈很爱你。
　　但妈妈也好恨你。
　　妈妈知道，你心里只有你过世的爸爸，因为爸爸是你的骄傲。
　　但如果你不愿意妈妈和徐仲晚在一起，你可以告诉妈妈，妈妈会考虑你的感受和想法。
　　可你怎么强曝了徐仲晚，为什么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妈妈不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当然，妈妈也不能理解徐仲晚的所作所为。因为妈妈发现了他的秘密——
　　妈妈发现他收藏了很多你的照片，都是你，生活照，裸照……其实徐仲晚很早就喜欢你了。
　　妈妈在此之前一直不知道，原来徐仲晚接近妈妈的目的都是为了你，居然是为了你。
　　徐仲晚知道，你不是同性恋，你不喜欢他，碍于道德伦理，他不能正大光明喜欢你，所以他隐藏得很好，他不需要公告天下，他宁愿做你的继父，以继父的名义喜欢你，陪伴在你左右。
　　小池，妈妈真的好爱他。
　　但妈妈也好恨他，妈妈恨他。
　　妈妈不允许，不允许他以继父的名义跟你在一起。
　　所以，妈妈接受不了，选择离开了你，妈妈要让徐仲晚永远记得他欠了我一辈子，永远也还不清。
　　小池，妈妈爱你，你听妈妈的话，你答应妈妈，妈妈离开后，你不许再和徐仲晚有任何牵扯来往，好吗？
　　听完录音，蒋池彻底崩溃了，但他没有任何暴动行径，反而很冷静，静静得一个人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