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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阳(45)

作者:四野深深 时间:2020-01-05 09:53 标签:HE 破镜重圆 年上 青春

  顾飒明没接话茬,像是突然兴致缺缺,没什么话说。
  连施泽讲话一时都含糊起来:“我跟你说,我刚刚可是听见徐砾在问你弟......什么“他喜不喜欢你”,也不知道是男他女她......嗬,让你不信,有你管的了。”
  顾飒明听了也没什么反应。
  半晌之后,他直接换了个话题:“你刚刚让人告诉我你在楼下等我了?”
  “没啊,我下课前不就跟你说了,”施泽奇怪,下一刻负气道,“何况爸爸我想等就等,想不等就不等!”
  “你千万别等。”顾飒明分给他一个宽宏大量的眼神,走了。
  吃完饭,祁念的校服拉链拉得更下了,不远处正在沸腾的锅里飘来阵阵热气,把祁念吹得根本坐不住,他顺手从餐桌上抽了一张薄得可怜的餐巾纸,眯着被熏得睁不开的眼睛起身。
  徐砾要回家照顾他妈妈,便早先走了一步。
  他便捏着刚刚吃饭找剩的几张零钱,慢吞吞走在回学校的那条路上。不过今天貌似推钵仔糕的单车小摊没出摊,祁念一路都没有看见。
  哪怕是这种街巷里,也有车辆时不时挤着人群穿过,祁念走得小心翼翼,最后跨过马路,踏上了狭窄的人行道。
  其实祁念到现在还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身边一切的风吹草动,汽车、电瓶车的鸣笛声,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变成除了深蓝就是浅白的色块,全都跟他剥离开来,悬浮在四周。
  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祁念跟顾飒明在楼道处分开回自己的房间,打开门的一瞬,有洪水猛兽一般的东西涌来,将他裹挟住。祁念看着一朝变得如此陌生的他的房间,哪怕是天黑得早的傍晚,早已习惯被散射日光浸淫的他也微阖起了眼。
  他脚都抬不起来,像是有千斤重,又不太敢动。
  从那一晚起,每晚从窗户眺望出去的夜景,都很瑰丽动人,比顾飒明的大大的落地窗也就差了那么点儿;床铺上开始多了一种干燥舒服的味道——是属于顾飒明身上的某一种。
  祁念那晚当即就去找了顾飒明,吞吞吐吐地问他:“我房间的窗户,是......”
  顾飒明大方承认:“是我。”
  “妈妈她知道了么,”祁念怕给顾飒明带去麻烦,“其实我可以来你这里的......”
  祁念的话里还带着些别的心思,若要再坦诚一点,其实他仍旧想来顾飒明的房间,跟顾飒明一起写作业这种事情,实在让他心动。
  顾飒明把他弟弟看了个对穿透彻,沉吟片刻,他叫祁念的名字,貌似又要是调笑式的口吻。
  但顾飒明最后说:“妈妈已经知道了。”
  “以后你也可以来这里。”


第四十五章 (下)
  在去临市的前一晚,晚餐餐桌上的菜品相比平常格外丰盛。祁念看了,一大半做的都是顾飒明经常喜欢夹的那些菜,也觉得开心。
  祁念和他哥的喜好并没什么差别——因为他根本就没什么喜好,一个一块五毛钱的钵仔糕就能将他俘获。
  这晚何瑜表现得很热情,对顾飒明优异拔尖的成绩更是满意,虽然她的热情可以说只对顾飒明才有,但途中竟然也像是关心了祁念几句,让他好好听话,不要给哥哥惹麻烦。
  这期间祁念的眼睛一直聚焦在眼前的金丝镶边的瓷碗上,却能感觉到顾飒明也在看着他,祁念便抬起眼,俩人视线相碰又分开。
  待何瑜说完,祁念平静地点头,说“知道了,妈妈”。
  晚饭过后,祁念回房放下自己的书包,在书桌前因为发呆和玩赛车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去隔壁拿衣服。
  他为了方便拿到最底层抽屉里的衣物,熟练地盘腿坐在了冰凉凉的地板上。
  从前祁念经常以这样的姿势坐在这间屋子里,什么也不干,而木质地板上一轮一轮的纹路,早已被他看得找出了变化的规律和细小的差别。
  祁念自己也不明白,他的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不是傻子。没有门锁的房门、看不到外面的窗户、单独为他而设的衣帽间,甚至不过是送了个小皮球给他的老师也迅速就得被辞退,连傻子也不会觉得这是保护与爱。
  何瑜对他不打不骂,让刘妈安排的日常起居也不算苛待。可何瑜要杜绝的是祁念看见一切希望的可能,用最漫长而绝望的方式让他不痛也不快,所有的不满与反抗如同隔靴搔痒,然后自甘萎靡,丧失很多欲望,像个废人一般活着。
  祁念觉得很遗憾,他没能如人所愿。
  祁念此刻坐在这儿,摸上略显粗糙的木纹底边,把笨重的抽屉拉开,他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腿上,对着一抽屉的布料盯着盯着红了脸。
  与顾飒明从医院回来那晚,写作业写到凌晨的祁念在极度困乏之下,在梦中经历了很多事。
  第二天祁念起来后懵了没多久,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
  然后捻手捻脚地跑来隔壁,又捻手捻脚地回去,他把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觉得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哪怕之后两天阳台上都飘着他的两条小短裤。
  祁念按了按自己略烫的脸颊,把并非现实的某些幻想压下脑海,他随手从抽屉里拿了一条内裤,再抱上自己的睡衣打算回房洗澡了。
  祁念刚打开门,就和同样走出房门的顾飒明“冤家路窄”地碰上。
  “打算去洗澡了?”顾飒明走近,微拧眉问,“不舒服吗?”
  顾飒明手探上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啊,嗯,”祁念抱着怀里的衣服紧了紧,跟怕被人看了去和抢了去一样,祁念抿抿嘴,“没有不舒服。”
  他脸上粉扑扑的,以往皮肤薄得现出细小血管的地方都被遮掩了过去,顾飒明放下手,不改本色道:“那怎么脸这么红?”
  祁念咬牙胡诌:“刚刚里面太闷了,有点热。”
  顾飒明闻言好整以暇地看祁念,偏偏管不住手去刮了刮他的脸颊,脸上却是根本不相信的模样。
  地上没有地缝,祁念只想立刻转身先躲开顾飒明。可他脸是僵的,腿也麻了。
  顾飒明终是善心大发地放过了他:“去洗澡吧,然后把明天的东西都准备好。”
  “嗯......”祁念闷闷回答,表情有些幽怨又羞赧,然后飞快转身走了。
  顾飒明看着祁念有点可爱的背影,半晌之后,才原路返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下午,祁念靠窗和顾飒明并排坐在大巴上,密闭的车内充斥着不好闻的味道,祁念吃力地推着黑色的车窗扣,推了半天他和玻璃窗都是纹丝不动,顾飒明扯回他的手,帮他把车窗打开。
  凉风飕飕飘进来,吹散了之前不流通的闭塞空气。
  上午其实还下了一场毛毛细雨,现在雨停了,外面的天空依然泛着灰蓝,厚重的云层缓缓流动,肤感温度不冷也不热,凉快又舒服。
  前头的几个老师在念叨了几声要注意安全之后坐下了,车辆开始缓慢起步上路。
  “你说他们1班的班主任怎么没来啊?”
  “超哥啊?可能是太胖了吧......”
  “哈哈哈哈!”
  祁念听见前座小范围的笑声,偏头去看顾飒明,顾飒明看着他也笑了:“让超哥分点重量给你就两全其美了。”
  祁念闻言还真认真思索起来:“我太瘦了是么。”
  风把他的刘海都吹得往一边跑,顾飒明手又压过祁念前胸,把窗户关小了点,随口道:“知道一般大人都怎么教训不吃饭的小孩子吗?”
  “怎么......”祁念小声问。
  顾飒明瞥他一眼,却放低声音对他说:“不好好吃饭就打你。”
  祁念眼睛瞪大了瞪,挪动屁股,嘴里不畏淫威道:“我不是小孩子。”
  “是,你不是小孩子。”顾飒明好笑地搓了搓他的脑袋。
  “所以不可以再打我,”祁念硬气地说着,转头又是“割地赔款”的模样,“好不好?”
  顾飒明心里软塌了一小块,哭笑不得地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嗯?”
  祁念抿着嘴唇,决不妥协,像是那天放学在楼道的那回事,就是他手握的板上钉钉的证据。
  顾飒明一阵头大,但依然稳居上位者,无聊地要讲条件,懒懒道:“那你叫哥哥,叫一声就答应你。”
  祁念闻言眼睛控制不住地瞄瞄四周——大家都插着耳机在听歌或者聊天,还有同学坐在车上也在刷题的。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之前拒绝了叫顾飒明哥哥,所以让他哥哥难过了。
  祁念一点也不勉强地轻轻叫他:“哥哥。”
  “乖。”顾飒明抚抚他的后脑勺。
  可能因为注意力一直被转移着,又有源源不断的新鲜空气灌入,祁念没有太晕车。
  大巴上的座椅排列紧密,白色座套上印着某家旅行社的广告,网兜里放有几张配色俗气的宣传单。祁念和顾飒明手臂相靠,偏头看着一路都无法在眼里停留下来的景色,远处有矮上很多的小桥车从高架桥上飞驰而过,最后化成一个快速运动的小点。
  祁念恍惚间觉得渺小的自己也像一颗疾驰的子弹,可以落在任何地方。
  而他落在了顾飒明的手心,然后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车辆经过减速带,连带着里面的人跟着颠簸几下,顾飒明睁开眼,祁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栽着脑袋,半抵在车窗窗框边,小鸡啄米般摇摇晃晃点着头。
  下一秒就像要醒了,可下一秒他又还是闭着眼。
  顾飒明盯着他弟弟的睡颜——不甚安稳却十分恬静。他想起徐砾给他弟弟取的绰号,居然头一次认同起来。
  顾飒明怕祁念醒来颈椎难受,伸手把人带过来,将头摆正,让祁念靠在自己肩膀上。
  坐在他们后面的唐溪在上车前被老师委托为这次负责安排住宿的负责人,唐溪便打算给是同班同学的顾飒明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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