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禁止相亲!(48)
是他的英语书。
纪北不爱做笔记,课本上除了他画的火柴人,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
而现在,那本书躺在垃圾桶里,好几页被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剩下的书页凌乱地摊开,上面有脏兮兮的脚印,和呕吐的污物。
他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纪北想起前几天,那时他总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快速翻动书页,一遍又一遍地看两个火柴人的故事。闻泽曦要是好奇地想凑过来,他就“啪”的一下把书合上,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明明是多普通的一本书。
幼稚,可笑,却有着他不敢轻易泄露的一颗心。
右下角的方头小人瑟缩着,剑上沾了一点污渍,这一页也被撕过,圆头小人的一半身子都没了踪影。
“怎么了,”男人嘲讽地说,“捡起来洗一洗也不是不能翻。”
纪北在这一刻愤怒到达了顶峰,竟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把垃圾桶整个扔到男人身上,想把那一滩烂泥摔在地上,想揪起男人的衣领发泄浑身的戾气,想做很多很多不理智的事情。
然而他最终只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握紧了拳头,再缓缓松开,把门狠狠地摔上,转身离开。
回到走廊上,纪北才重重地喘着气,之前无边的愤怒都化成了揪心的疼,一点一点透过胸腔,通过滚动的沸腾血液传递到四肢百骸。
难受,纪北想深呼吸压一下这股痛苦而窒息的心悸,却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他蹲下来,双手抱膝,大口换气。
他流不出眼泪,却双目赤红。
早知道,早知道……闻泽曦当时好奇的时候,给他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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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泽曦走上楼梯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光景。
纪北抱着膝盖蹲在门口,听见脚步的响动,抬起头,看着闻泽曦。
他半仰起下巴,回眸看他,脖颈处因为这个姿势,凸显出的喉结线条看上去漂亮又动人。
他嘴唇抿得很紧,红着眼眶,定定地盯着他,额前有细碎的刘海遮住眉眼。他眼里像是有一层雾气,又像是被倔强死死压住,不让水光溢出来。
看上去,像一只无助至极,却也不会开口求救困兽。
闻泽曦觉得自己有一瞬的失焦。
少年的眼神里是挣扎与不妥协,是兵荒马乱却被他草草带过的童年,是长满了爬山虎的红砖房,是一整个夏天荒唐却不羁的青春。
光是这么看着他,就让他心疼得揪起来。
想把他揉进怀里,想轻吻他的眼睛。
想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让这一头小兽不再彷徨,也不再被令他厌恶的东西,折腾得头破血流。
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第50章 安抚
闻泽曦走得很慢, 也很轻,生怕再重一点,面前的少年就会碎掉。
而纪北依旧看着他,一言未发,安静地等他朝自己走过来。
两人之间明明只隔了几步,闻泽曦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
而他最后站定在纪北的面前, 蹲下来与他对视。他清楚地看见, 对方眼里骤起的水雾,像是看见他就软下来, 开了闸, 再也收不住, 只消轻轻一碰,眼泪就要洒下来。
他几乎用尽了此刻所有的温柔,抬起手,先是试探地碰了碰他的头发, 而后顺势下滑到他的背脊, 安抚般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再没忍住,将对方揽进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闻泽曦把下巴抵在对方的肩上,“对不起, 我应该……跟你一起上来的。”
“纪北……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自责, 有懊恼,而听见他这么说的纪北,才终于像是有了反应, 伸出有点僵硬的手,也开始慢慢地、慢慢地回抱他。
纪北困惑地想。
他为什么要道歉呢。
明明他没有任何错……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呢。
纪北的耳边是对方的呼吸,周身都被他好闻的气息环绕,方才那些无助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
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紧了紧,纪北头还埋在闻泽曦的胸前,他抓了抓对方背上的衣服,开口说道。
“闻哥。”
拥着他的人动了动,应了一声。
“闻哥,你真是的……我是打算今天跟你说的,没想到被你提前了。”
“你好狡猾。”
纪北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声音嗡嗡的,少了点平日里的飞扬和恣肆,却多了些令人疼惜的软糯:“但我不服,我还是要说的。”
他生怕自己埋在对方怀里,闻泽曦会听不清,纪北抬起头,鼻尖碰到了对方的下巴,他也没在意,双手抱着闻泽曦,一字一顿地认真说。
“闻泽曦。我也喜欢你。”
结果刚说第一句,之前忍了太久的眼泪随着他的眨眼,顷刻间落了下来。
纪北再也没空像之前一样拧拧巴巴唾弃自己娘炮或是没用什么的,声音还哑着,哭腔很重,又带有变声期独特的少年嗓音:“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声音不大,温热的眼泪却还在不停地溢出来,划过脸颊,滴进紧紧拥着他的闻泽曦的胸膛里。
“我不知道怎么也回事,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可我真的,真的特别喜欢你。”
他感觉对方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后颈,羽毛一般的轻盈触感,只小心一碰,像是怕他生气,很快就移开了。
“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闻泽曦低声问,安抚的动作也还没停下。
隔着一扇门,门内是纠缠着他,如影随形的残酷现实,门外把他拥住的,却是他这些年来最想留住的温暖。
闻泽曦见他沉默,便当他是默认了,搂着他站起来,就要往楼下走。
“他……”纪北顿了顿,目光看向关上的门。
闻泽曦伸手抬了抬他的下巴,半强迫地把他扳向自己,不让他再去看那扇门:“我让人送他回医院。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对我有疑虑,我回去告诉你,好吗?”
他的语气太真诚,纪北便抓着他的手,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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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楼下,司机一脸淡定地看着两个男孩子牵着手,还半搂半抱地走过来,闻泽曦小声跟他说了什么,司机点点头应下。
两人没再乘来时的那辆车,而是重新打了个车,一路沉默地回到宿舍。
等闻泽曦拉着他进了门,打开灯,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纪北这才像是找回了一些魂,半靠在椅子上。
“先去洗澡?”闻泽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脸,建议道。
“嗯。”纪北点头,不排斥对方的一切肢体接触,收了衣服往浴室走。
事实上,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脆弱。
只是信息太多,没有接收过来,这才像宕机了一样呆了很久。
纪北边冲洗着身子,边这么想。
可是他的书……纪北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为这么一点小事难过,可就是忍不住。
他嘲弄地笑了笑,自己果然,还是做不到泰然自若。
他洗得很快,换上衣服出了浴室门,行尸走肉般地走到水池旁,开始刷牙。
他脸上没太多情绪,只是机械地刷着牙吐着泡泡,又趿着拖鞋走回自己桌旁。
闻泽曦站在镜子前,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吹风机,捏着他的肩把纪北按在椅子上:“我给你吹个头,早点睡。”
纪北沉默地点头,很听话地任对方开了吹风机,动作轻柔地帮自己吹头发。
纪北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镜子。
他敛着眼,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微垂着背,感受到闻泽曦拿着吹风机,手指在他湿润的黑发里穿梭,温热的风从头顶上吹来,一切自然又美好。
如果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他们现在也许正互相剖白了心意,又紧张又兴奋地偷偷拉着手走在校园里,他会使坏地勾勾闻泽曦的掌心,要是可以的话,还可以趁他不注意,亲一下他的脸颊。
也不一定,说不定自己会不好意思,什么都听着对方行动。
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
血缘是个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是给予你生命的至亲,可当他成为父亲的时候,却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甚至弃之如敝履,仿佛“爸爸”这两个字只是无关紧要的点缀。
可患病就是对他的报应了吗。
纪北不知道。
他痴痴地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一个发梢还滴着水,紧抿着唇,目光无神,另一个安静地站着,温柔的手指轻拂过他湿润的头发,时不时还会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触感微凉。
一股强烈的情绪没来由地涌上来,在提示纪北,他表了白,对方也喜欢他。
他想把自己所有脆弱的情绪都在此刻暴露在对方的面前,不是别人,只能是他。
纪北忽然直起身子,闻泽曦一愣,只来得及关掉吹风机的按钮,就见背对着自己的纪北转过身,在这一瞬牢牢地、牢牢地抱住自己的腰。吹风机被碰到了地上发出闷响,可无人在意。
方才楼梯间还有些刺鼻的酒精味,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在这一处小小的空间里肆意地拥抱他,呼吸这只属于他的味道。
情绪还来不及撤走,纪北无法控制从眼底再次溢出的眼泪。
丢人就丢人吧,他只是想抱着对方发泄一下。
闻泽曦没问他怎么又哭了,也没问他为什么哭,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伸手也揽住他,说,哭吧。
然后又说,我在。
纪北的眼泪流得很安静,除了闻泽曦的衣服湿了一小块,和脸上再次挂上的一丝泪痕,就再无痕迹。
“我喜欢你。”纪北抬起头,又重新说了一遍,好像重复很多遍,他心情就能好上一分。
不知该如何诉诸情感的少年,只能一次又一次笨拙地表达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