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 下(159)
“你怎么过得这么糙!”
童少悬都看不下去了, 帮她把文书一件件挑拣出来, 放置在窗边梳妆镜旁。
一抬眼, 又看见梳妆镜前乱七八糟全是打开的脂粉盒子。有些颜色被葛寻晴磨得光溜溜的一点都不剩,恨不得边缘缝隙里都扣干净;有些颜色却动都未动;更有些明显是她自个儿调过颜色。
童少悬将脂粉盒子捏起来,嫌弃道:“葛仰光, 你好脏啊你!往脸上抹的东西就这么敞开放着,什么灰都往里落!也不怕抹了烂脸么!”
“……都是要抹的, 每天都用的东西何必还要归置?”葛寻晴嘟囔道。
童少悬受不了, 嘁哩喀喳帮她收好。
石如琢看她被子也不叠, 想也明白她平日公事繁忙,没工夫收,对人又温和,婢女被她养得越来越懒惰,一点儿活都做不利落。
童少悬收拾梳妆台, 石如琢收拾床,葛寻晴斜卧在炕上舒舒服服地喝酒,不禁感叹:“发小就是发小,这世上除了发小,还有谁能给我收拾屋子?”
童少悬被她气笑了,回身用胳膊肘顶她的后背:“你还挺得意?怎么,就指望发小给你收拾?你手呢?你婢女的手呢?多大人了你……哎?你还没成亲?”
童少悬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听到“还没成亲”这四个字,在另一旁的石如琢暗暗投来等待答案的目光。
“没呢!”葛寻晴拔高了音调,“成亲我能不跟你们说?别跟我提成亲,谁跟我提我跟谁急!”
“怎么,这是还没成,还是成过了?”童少悬立即坐到她对面,将烫好的酒倒到面前的酒杯里,暧昧地对她挑挑眉。
“看你这八卦样!哎……你们一来我就感觉回到了夙县,回到了咱们还是十五六岁时的模样。算起来都快十年了啊。”葛寻晴感叹着,招呼两人坐到炕上,拉过石如琢的手,“别折腾了,攻玉来,坐下喝酒。”
这炕不大,三个人得分坐两边,葛寻晴心无城府,拉着石如琢和自己并肩坐着,不断给两位发小夹菜、倒酒。
葛寻晴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石如琢和童少悬之间的暗涌。
好像对于石如琢的变化一无所知。
三人面对面坐着,酒肉很快端上来。
炕很暖和,脚伸进桌下的被褥里,喝了两口酒都出汗了,童少悬便将外衣脱了。
婢女送菜过来的时候,帮童少悬把外衣挂好。
石如琢也热得不行,葛寻晴说:“你也把帽子摘了吧!屋子里冷不着你。”
石如琢便将帽子拿下来,婢女接去放置。
“你还戴着呢?”葛寻晴乐呵呵地问她,“是不是特暖和?”
到底是问了……
石如琢“嗯啊”地含糊应了两声,目光死死锁在眼前的酒杯上。
童少悬察觉到了这顶帽子的内情,眼中带笑,问葛寻晴:“葛仰光,你太不够意思了,就送攻玉帽子,怎么不见你送我一顶?”
“你好意思说!之前攻玉到荷县看我来着,荷县可比这儿还冷,都快冻傻了,我给她送一顶帽子是保护她的聪明脑袋。你要是大老远特意来看我,我也送你啊。”
童少悬目光转向石如琢:“哦?特意去看你的。”
石如琢:“……”
葛寻晴哈哈笑起来:“没事儿,知道你忙得要命,妻小拎着你后衣领子,天子踹着你屁股,席不暇暖,我懂。如今高升了啊,童少卿!来来来,我敬你!”
两人喝了一杯,葛寻晴问石如琢:“攻玉,你在那枢密院还习惯吗?枢密院都是为天子干活儿的吧,天子磋磨人么?”
石如琢尴尴尬尬,却还是有问必答:“……习惯了,还可以。”
“看你这一身枢密院的官服,看着就金贵,适合你,可真好看。来来来我也敬你一杯。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现在的职位……反正,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两人对饮,葛寻晴的话触动了童少悬。
此情此景,仿佛很早以前发生过,在夙县的时候她俩和阿白时常到童府吃饭,那时她们还不怎么会喝酒,心里也不藏事儿,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如今一晃,都要十年了。
她们也从小小村姑长成了今日的模样。
庆幸的是,还有重逢的一日。
“你们还没说呢,怎么会跑到我这儿来?”
童少悬便从在西南摸到了军资大案的头开始,一直说到在大公主那边吃瘪。
“谁能想到,让大公主神魂颠倒非嫁不可的准驸马,是你葛仰光。”说起这件事儿童少悬就觉得奇妙,“葛仰光到底是葛仰光,无论走到哪儿身后都一群人为你寻死觅活的。怎么,连人家堂堂监国大公主你都看不上?那可是未来托列国的国王。”
“别笑话我了!那大公主……”葛寻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了声音严肃道,“这儿有病。”
童少悬和石如琢同时笑出声来。
“真的!我跟她没见过几次面,就嚷嚷着让我入宫当驸马,我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单身神话,怎么能毁在她手里!”
童少悬见石如琢听到此话,很明显竖起了耳朵,等她好好说明白。童少悬好人做到底,帮她问:“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
“可不么。”
“那个,你信上提到的柳七娘呢?阿白转交给我的信我可都看过了啊,不是说给她住过一段时日?还带着个女儿的那个。后来我写信问你你也没回我。”
“我这不是突然被调任曹县,忙得腿都要断了,没抽出工夫来么,别向我兴师问罪啦。”
“不兴师问罪可以,把柳七娘的事儿交待了!”童少悬逼问着。
石如琢在心里感叹,长思真是个好人,不记仇不说,还这么仗义,将她想问的事问到底。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和柳七娘是住过一段日子,那都是你去西南之前的事儿了,后来就分开了,没再在一起。”
“为什么?不合适?”
“我不合适,我这个人不适合成亲。”
“不能吧,当年我还跟阿慎貌合神离的时候,成日念叨着想成亲想要媳妇儿的不是你吗?”
“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了?”
花好看,是因为它生长在属于它的地方,在阳光之下生机勃勃。
葛寻晴欣赏花儿的美,但毛二为她摘下要送给她时,她便一点都不想要了。
从小到大她看了太多话本子里完美的爱情故事,也见过许许多多身边亲友们的恩爱,可爱情这回事到了她身上,除了束缚手脚和日久生厌之外,和她所想完全不同。
所以她拒绝了柳七娘一回。
之后,又拒绝了她第二回 。
“都是过日子,自个儿过有什么劲啊。有人体贴你,对你嘘寒问暖,与你相伴缠绵不好吗?”
当年柳七娘不甘心,回来找葛寻晴,想要再续前缘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听在耳朵里,葛寻晴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
但是在感动之余,被迫年纪轻轻就在外漂泊,见多了人情世故的葛寻晴,即便不是故意,还是从柳七娘的字里行间察觉到了一丝让她不太舒服的城府。
此时此刻说得这般动听,可是先前住在一起的时候,柳七娘对她管东管西,不让她和别人多说话,就算是关系要好的友人之间勾肩搭背都不行,更不用说得了好吃好喝的她兴致勃勃想要送去给朋友有福同享,也被柳七娘以“咱们自己家不过日子”为由,给骂了回来。
葛寻晴觉得她和柳七娘不是小两口,而是母女,,被管得死死的母女关系。
柳七娘并不是坏心,她自然也是为了看好爱人,维持好家里。
可葛寻晴不喜欢这种关上门就顾着自己的生活。
她是在小县城长大的,夙县百姓热情,街坊邻里的今天我借你一根葱明日我拿你一瓣蒜,有什么事大家都会搭把手,和和睦睦谁也不在意自己是吃了亏还是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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