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已久(62)
乔西漠然着脸,看不出任何想法与情绪,片刻,拿着倒满酒的杯子站起来。
陆老板立时就笑了,嘴角咧开,通红的脸爬上笑意,甭提多美了。
小辈就是懂事,有眼色。
陈秘书拿不准乔西的想法,亦跟着站起来,连忙端起杯子,以为真要喝一杯呢,见乔西不开口,连连帮着回道:“合作愉快合作愉快,陆老板,以后就……”
“就”字刚说完,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变故就发生了,生生把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乔西面无表情地端着杯子一泼,将满满一杯子的酒悉数往陆老板那张笑脸上招呼,毫不犹豫,动作干净利落,泼完,还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擦手。
杯子里装的红酒,从陆老板脸上落到他白色的衬衣上,简直醒目,红艳艳水漉漉的,活像泼了一杯油漆上去。
红酒顺着脸颊淌,不住地往下滴,瞧着就格外狼狈。
陆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一凉,随即脖子和胸口处也凉,干红的浓烈酒味扑鼻,萦绕不散。
包间里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个僵持着保持原动作,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乔西面上没有半点懊恼与惧色,连报复成功的爽快都没有,还是那个风轻云淡的模样,擦干净手,对陈秘书说:“合同带走,不签了。”
语罢,拉开椅子,侧身走开准备出去。
陆老板终于回过神,脸涨成猪肝色,眼里都爬上红血丝,整个人怒气冲冲,手捏成拳砰地砸向桌子,一声响。
真发火了。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心里猛然一抖。
“走什么走?站住!”陆老板愠怒,中气十足地说,或许是为了保留最后那点尊严,他都没抬手擦擦脸,还是旁边的员工小心翼翼递上两张纸,这才抹了把脸。
其他人怕,乔西可不怕,回过神,吊梢着眉眼斜睨,红唇轻启:“怎么,陆老板还有话要说?”
以往在大院就是这个性子,浑身是刺,却又笃定从容,她就那么站着,直直的,连个正眼都不给。
陆老板气得双眼通红,简直是侮辱,脖子上青筋都在跳,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乔西波澜不惊,“你觉得呢?”
“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陆老板还留有一丝理智,即便气急,仍留着他那中年成功人士的所谓风度。
其实这场饭局对双方都重要,不是几十百万的小单,两家公司长时间合作,一直保持双赢的局面,如今一方态度坚决要撤,陆老板还是比较慌的,所以一开口就拿乔建良出来压乔西。
可惜乔西不领情,唇角讥讽地一扯,回道:“我爸怎么教陆老板管不着,管好自己的事就成,酒要是不够喝我就再敬一杯,如何?”
明晃晃一巴掌直接打过去,陆老板脸都绿了,面色之难看,双颊都抽动了一下。所有员工都一声不吭,像鹌鹑一样杵在旁边,陈秘书不着痕迹挡在了乔西侧前面,依然毕恭毕敬,但不容陆老板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一场本该两全其美的饭局,最终以争执与骂骂咧咧结束,红酒瓶子破碎,留下一地狼籍。
陆老板气得手抖,指着乔西的鼻子骂,威胁地说:“你给我等着,走着瞧,过两天我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陈秘书护着乔西出去。
两家公司的合作算是终止,原本的友好关系如坠楼的玻璃,碎得稀巴烂。
事情当天就被捅到高层那里,闹得不可开交。
做生意重利,有所牺牲是肯定的,这次的合作本来是十拿十稳,结果以这种局面收场,高层那几个老滑头气得差点呕血,当即就过来找事。
当然,还是比较文明的,是临时开的一个小会,只有公司高层参与。
陈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赶紧教了一套说辞,让乔西势必要把这些人应付过去。
不知谁在私底下通风报信,周美荷竟赶过来了,她端着架子,比在场的人都气愤,尤其在乔西应付完那群老滑头后,当即一拍桌子,大声说:“胡闹!简直当儿戏!”
乔西看过去。
周美荷又说:“就因为这个,你就泼了人家一身酒?连这点气量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为了这单生意你爸前前后后跑了多久,还有陆老板是公司最大的客户,今年好不容易再度合作,单量也比去年多出一倍,你现在这么一搅和,是你爸多少的心血,也是公司多少人的心血!”
指责不停歇,句句在理,确实,乔西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该负起应尽的责任,可眼下她非但没有做到自己本该做的,还因为自己的小脾气导致公司遭受巨大损失。
这是严重的失职,要换成其他人,早被问责了。
反正不论怎么讲,甭管陆老板怎么恶心人,生意谈崩了,责任在乔西。
乔西也认,安静听着大家数落,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自己。只有周美荷义正言辞骂她冲动莽撞,不顾公司众员工,过于自私自利时,才轻飘飘回了句:“阿姨是以什么身份来问责的,公司员工?”
周美荷当场哽住,因为她根本与公司无关,今天能坐在这里,都是暗中操作空降来的,现在被乔西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愣是像没上发条一样卡住,不知道该怎么回。
不是公司员工,竟出现在高层会议现场,耐人寻味。
该认的乔西都认,可她不会任由别人骑到自己头上,眼神锐利地扫视一圈,双手支在长桌上,腰身微微弯着,掷地有声道:“你们说也说够了,现在该我了。”
说着,又瞥了眼周美荷。
“我不管各位心里怎么想的,认为我无能也好,觉得我胡来也罢,但是别忘了,就算我不代表我爸出席,也照样能坐在这里,我手里有15%的股份,话语权不比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低,即便要问责,也轮不到各位,现在公司的掌权人是我,决策权在我,如果不满意,大可等我爸醒了再告状,不过请各位搞清楚了,现在我才是你们的上司。”
一语双关,既给在场的高层敲警钟,也给周美荷提个醒。
如果今天做决定的是乔建良,绝对不会有这个临时会议存在,他是老板,下属只有服从和提出建议的份儿,可现在这些高层临时召开会议,就差明言批斗乔西,代表了什么?
这些人从头到尾就没认同过乔西,只是赶鸭子上架,让她坐在那里罢了。
高层绝大部分人,明面上不说,打心底里就看不起乔西。
他们怎么想乔西管不着,如果是真心建议她都能接受,可绝不容许任何人僭越在自己上面,否则过不了多久整个公司都会乱套。这番话不是威胁,说得十分难听,让所有人有个清醒的认识,到底该站在谁的那边。
有人脸色变了又变,估计是不满意,可又不敢直说,只道:“那这件事就这样了,合作谈得好好的,现在突然放弃,让公司平白无故遭受巨大的损失?小乔总,不是我们非要质疑你,只是你仔细想想,这样合适吗?”
乔西不慢不紧,“那徐总觉得怎么才合适,或者说,您认为我该怎么做?”
全场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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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收场不太和善,老滑头们几乎是黑沉着脸出会议室。
陈秘书跟在后面,告知乔西接下来的安排,不过还是犹豫了下,等走远了,才斟酌着问:“小乔总,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态度诚恳,不同于那些人,很能认清自己的地位。
乔西神色缓了缓,“先按你说的做,晚上我要去见一个人。”
陈秘书应下,没有一丁点质疑。
乔西看看他,“这件事情我会妥善解决,不用太担心。”
她敢泼那杯酒,就会做自己的行为负责到底。
陈秘书顿了顿,片刻,脸色柔和两分,肯定地说:“我们都相信您。”
我们,自然还有方秘书。乔西一愣,而后点点头,按照安排表完成今天还要做的事。
晚些时候,周美荷过来找人,但被人高马大的方秘对事情的经过一清二楚,知晓周美荷要来做什么,无非就是让乔西向陆老板低头道歉,她认为面子尊严都是其次的,主动认错,重归于好,不影响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这样才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太太,这里是公司,您还是请回吧。”方秘书坚决地说。
“我找乔西有事,比较急。”周美荷不死心,“说完就走。”
方秘书还是不让,“小乔总在办公,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总之就是拦着,没让周美荷见到乔西,最终周美荷还是走了,不过没离开公司,而是去找那些个高层商讨事宜。
大概七点,天彻底黑沉下来。
做完事情的乔西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径自开车去找人。
找的是李叙年。
李叙年人脉广,吃得开,近几年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最重要的是,他有位姓季的老朋友在做保健食品这一块,能抵得上四五个陆老板。那位季姓老朋友乔西曾经见过,也听乔建良说起过,乔建良想跟他建立合作关系,但始终搭不上边。
她下午就给李叙年打过电话,说要去一趟。
电话那头,李叙年似乎心情不错,答应得十分爽快,还让赶着时间过去吃晚饭。
乔西带了一堆礼品过去,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孰知一进去就遇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傅北。
傅北正在和李叙年下棋,看样子早就来了。
乔西一怔,疑惑归疑惑,还是先喊了声:“李老师。”
李叙年慈祥笑笑,倒也不客气,应了一声,然后让她去泡茶,且像是料到这是为何事而来,在她开口之前就说:“我都知道了,行啦,改明儿就带你去见老季。”
乔西先是惊讶,再看看一边的傅北。
傅北只抬抬眼皮,斜了一眼。这人今天穿得十分正式,礼数周全地过来拜访李叙年,正正和她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