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下(123)
……如果没有他们。
如果没有凌霄书坊的小伙伴们。
薛琬大概一辈子就交代在朱家了。
她根本不敢想象这样大胆的出逃,这样任性的人生。
是凌霄书坊的小伙伴们,让她意识到,原来自由,不仅仅停留在小说的幻想里,只要自己努力争取,也可以得到。
而这种争取,是有策略的,经济独立,一技之长,朋友们的互相帮助,还有……
薛琬扶着尚大海的手臂,一步一步踏过码头与甲板之间放下的舷梯,走向那船舷高处的黄衫女子。
还有黄七巧,让她意识到,原来女子还可以这样活。
“薛小姐,我就不过去了。”尚大海将薛琬扶上甲板,冲她行了一礼,像远洋的水手那样,用帽子行礼,“希望看到你创作出更多精彩的作品!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薛琬笑了,她短暂地忘掉了前路叵测的忧心,也学着尚大海的动作还礼:“我也一样,谢谢你,谢谢你们!”
“姐姐,快过来,那里风大。”黄七巧关切地说道,“我已经定好了舱位,我们等一会儿就进舱里去,路途遥远,先吃个饭垫垫肚子。”
“七巧妹子,都听你的。”薛琬此时心情格外欢畅,就像刚出笼的小鸟儿一般,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哪儿都新鲜。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格外开阔,遥远的京州城头,看起来那般陈旧而无趣,很快,她就要离开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去到只在诗歌中听闻的文化繁盛之地——余杭。
“这船几时开?”薛琬问道,“七巧妹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姐姐尽管说。”黄七巧看着薛琬脸上的笑容,自己心情也十分轻快,愁容不展的姐姐,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比什么都可贵。
“我有个贴心的丫鬟,叫锦心,如果你们能将她救出来,请把她也送到船上,让她和我一起生活吧。”薛琬说道。
接着,她对黄七巧讲述了锦心一直陪伴着她,为她尽心尽力做的那些事。
对于薛琬来说,锦心早就不是一个丫鬟了,她就像她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战友,和最无话不谈的闺蜜。
薛琬还记得,自己刚开始写《诀君子》的时候,锦心就是她的第一个读者,她那荒谬可笑、错漏百出的第一稿,就是锦心一个字一个字在灯下仔细读过的,锦心给她出了很多绝妙的主意,渐渐地,她心中深藏的那个陆婉凝被雕琢出了栩栩如生的形状,那是她的本性。
她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不需要夫家来定义她是谁,她就是她自己。
“小姐,我真喜欢这本书啊。”锦心抱着她的手稿,在灯火的映照下,小姑娘的脸颊像苹果那样红润可爱,“我想让更多人看到……可不可以,让我拿给《金樽雪》的出版书坊试一试?”
一切因缘由此而始。
锦心……你可一定要没事啊。
薛琬在恍惚中,仿佛听到了锦心的声音。
“小姐,快走啊——”
“不要管我!!”
薛琬猛地清醒过来,她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码头上,不知何时,薛从治带着一大帮家丁护院站在那里,在他身边,薛璞手中,正像拎小鸡似的拎着一个小丫鬟,正是锦心。
薛琬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猛地冲到甲板边。
“姐姐!”黄七巧叫道,“船要开了,你别冲动,宋坊主一定会想办法救下锦心的。”
薛琬却已经在船只摇晃中,奔到了舷梯口,顺着正在收起的舷梯爬了下去,以难以置信的迅捷和灵巧在最后一刻跳到了岸上。
“薛姐姐!”黄七巧急忙跟上去,舷梯却收了起来,她下不去了。
第131章 舆论反噬
码头上, 搬运工人们纷纷停下手头的劳作,抬起身子往空地中央看去。
无他,这样的奇观实在是太难得一见,富家大老爷率领一干家丁前来捉拿出逃的千金大小姐。
而且还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
“阿花, 你说这千金大小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要离家出走啊?”
“谁知道呢,多半就是惯出来的毛病。”
“我看也是, 让她像咱们似的背两天货, 身上的矫情病就能好了吧?”
搬运工兄妹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之色。
薛琬就在这样的议论声中,走向她的父亲,薛从治。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她只在乎锦心的安危。
“姐姐, 你为什么这么傻啊!”黄七巧的声音依然回荡在她耳畔。
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不要,偏偏主动跳下舷梯,重新回到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牢笼里。
想来,这样的举动,会让帮助她的人感到失败, 让旁观的人感到费解。
可是, 她知道薛从治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如果就这样把锦心留下来, 锦心一定不会好过。
而且, 薛从治准确地赶到码头, 又用锦心作为要挟,肯定是知道什么了。
“薛小姐。”宋凌霄的声音响起。
薛琬停住脚步。
“薛小姐,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宋凌霄叹了口气。
薛琬回过头,十分抱歉地看向宋凌霄。
如果说此次行动,她最对不起谁, 那就是宋凌霄,宋凌霄为了帮助她出逃,花费了如此多的人力,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可是,却功败垂成。
“对不起,宋坊主,你对我仁至义尽,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麻烦你,请你速速离开吧。”薛琬恳切地说,说罢,她转向薛从治,“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请父亲大人不要牵连他人。”
宋凌霄暗叹一声,我的大小姐啊,你把这个事情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这时,薛从治身后的马车上,陈燧带着木二走了下来。
如果情况还能更糟糕,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
陈燧面无表情地走到薛从治身边,薛从治冲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薛某处理家事,还要惊动王爷,实在是惭愧得紧。”薛从治说道。
“不必多礼。”陈燧道,眼睛却盯着宋凌霄,冲他扬了扬眉毛,然后又挤了挤眼睛。
宋凌霄:?
今天风大,吹到了王爷尊贵的眼珠子?
薛璞一手拎着锦心,不大方便行跪礼,他只好冲陈燧鞠了个躬,抬起头时,正看见陈燧在冲着某个方向挤眉弄眼。
薛璞一怔:“王、王爷,您……”
陈燧面无表情地看向薛璞:“本王都说了,不必多礼,还啰嗦什么,恨不能天下人都知道本王在码头上?你们自处理你们的家事,只当本王不在。”
陈燧端起架子来,倒还真能吓到人,薛璞就吓得垂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薛从治向陈燧一点头:“家门不幸,都是上辈子造的孽,让王爷见笑了。”
随后,便抬起手,他吩咐道:“给我把那个不孝女拿下!”
众家丁得令,团团围住薛琬。
“小姐,小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锦心哭道,“锦心不值得小姐这样牺牲!锦心、锦心宁可死了,也不想再让小姐回来遭罪!”
说着,锦心挣开薛璞的手,就要去撞码头上堆放的木箱。
“锦心!”薛琬连忙拦住她,锦心的力气很大,将薛琬撞了个趔趄,主仆两人都坐倒在地,薛琬抱住锦心,防止她再去做傻事,“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想让我后悔一辈子吗?”
锦心软倒在薛琬怀里,只是呜呜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