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拯救邪神之子(83)
以前有凡尔纳八十天环游地球,现有阮陌北九天环游新星球。
触景生情,那时候小心翼翼只想着生存下去的时光都变得让人怀念,阮陌北爬上岸,他到了休眠舱处,舱门好好关着,在二十多天的无人问津后,陷入了自动休眠状态。
曾经的他抱着露娜,沉睡在其中许多许多年。
森林和休眠舱中的距离没再缩短,曾经最让阮陌北恐惧的被吞没的情形再也不会出现,在成功用人鱼形态将他绑在身边后,星灵就放弃了对森林的操控。
真正的露娜安静睡在其中一个树洞里,现在尸体应该开始腐烂,成为森林的养料之一。
疼痛从手臂和双腿上传来,已经从最开始的刺痛变成了仿佛整个身体裂开的剧痛。
阮陌北还记得,他父亲常年穿着长靴,在冬天经常会脚后跟龟裂,裂出一个将近一厘米深的口子,几乎走不了路。
现在他总算体会到了这感觉有多痛苦。
……父亲?
阮陌北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阮陌北竟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做什么工作,他需要常年穿着不透气的长靴,走很多路,所以脚上才会出现裂口。
可是……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他怎么会忘记自己的父亲?
阮陌北面色凝重起来,一直以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拯救贺松明上面,回忆的也全都是有关贺松明的那些事情,还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了除此之外其他重要的人。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仿佛全都消失在了记忆中,不复存在。
他努力回想,所有人的脸在记忆中都不甚清晰,像是蒙着一层浓雾,真正能被清楚看到的,除却贺松明,竟然就只有在上个内核世界中遇见过的姑娘。
那个有着耀眼红发、笑起来很明朗,穿着白大褂的姑娘,“红”。
她向自己介绍实验楼,带着他去了员工宿舍,又在记忆碎片中,给他检查身体。
阮陌北开始隐隐约约的头疼,他坐在地上,思索记忆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突然感觉到胸口被击中一般,猛然钝痛。
这一下疼的阮陌北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躺倒在地,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疼痛的位置是鳞片所在的心口,一直过了数分钟,才慢慢有所缓解。
阮陌北已然大汗淋漓,他喘息着扯开衣领,发现一道裂痕从手臂开始起,已经蔓延到了心口,尖端正对着鳞片。
明明几分钟前它还只到手肘的位置,就好像……就好像他的回忆催生了裂缝的生长,或是说裂缝正想方设法地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这更加坚定了阮陌北的想法——他忘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阮陌北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岸边的贺松明发现了他的异状,大声呼喊“阮阮”。
阮陌北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表示自己还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两株藤蔓自阮陌北身边生出,柔软坚韧的枝条纠缠编制成一条藤床,将阮陌北兜在上面,藤蔓迅速变长,托着阮陌北到了海边,送到贺松明面前。
见阮陌北面色苍白捂着胸口,满头都是汗,贺松明担忧地摸摸他额头,它扯开阮陌北领口,看到了蔓延到胸口的裂痕。
人鱼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像往常那样,用星灵的本源之力为阮陌北缓解疼痛。
但裂缝并未消失,甚至还在继续向着身体中央生长,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很快,两条裂缝就蔓延到了胸口,末端淹没在鳞片的下方,结结实实镶嵌在阮陌北皮肤里的鳞片像是被撬动,摇摇欲坠,旋即自动脱落了下来。
贺松明:!!!
这是它送给小宠物的礼物,怎么会?!
鳞片脱落的瞬间,阮陌北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他颈侧的鳃缝闭合,气道中央的隔膜消失,所有为了适应水下生活而产生的变化,都因为鳞片的脱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松明想要把鳞片按回去,可是那片鳞像是失去了所有活力,变得黯淡无光。
人鱼把失去光泽的鳞片扔掉,直接从自己的鱼尾上又生生拔出了一片鳞!
一蓬血线被带出,纵然伤口在星灵之力下很快愈合,空气中扔飘散起了血腥味。
它试图将新的鳞片给予阮陌北,但这一次,怎么都无法成功。
阮陌北抬手轻轻按在了它的手背上,制止了这翻毫无意义的举动。
“不用再弄了。”阮陌北轻声道,他的身体状况回到了未被星灵强化过的地步,饥饿,疲惫感再度出现,并且虚弱的肌肉几乎使不上力气。
长时间的休眠和反复的苏醒,终究摧毁了他的身体。
第58章 白洞
“带我去小岛上吧。”
阮陌北抓住贺松明的手指, 望着亮堂的天空,太阳正悬挂在偏向东边的位置。
正如贺松明所说的那样,它到了一颗恒星的附近, 成为了这颗恒星的环绕行星。
人鱼将阮陌北抱起, 小心翼翼地将他带入水中,托举着他腰间,让水面保持在胸口以下的位置。
阮陌北孱弱的身体不光无法做到在水中呼吸, 就连水压对胸腔造成的压迫也会让他呼吸困难,甚至直接窒息。
腰间的那双手将他稳稳托举, 阮陌北靠在贺松明坚实的胸膛上,被人鱼带着,游向那片群岛。
那里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附近的海域里承载着关于这个世界的许多回忆。
临近死亡,阮陌北倒是相当平静,如果能不这么痛的话就更好了。
真的……好痛啊。
还不如第二个世界里直接挨颗子弹死了呢,阮陌北意识已然有些涣散, 往常往他觉得亲切自由的海水现在却是那么冰冷, 让他浑身都发起抖来。
越来越多的裂缝蔓延至躯干, 向着胸口缓慢却坚定地行进。
露娜死前也是这么难受吗?没能陪伴在它身边, 让它孤零零独自死去,好愧疚啊。
仿佛察觉到了阮陌北即将崩溃, 贺松明加快的速度,海浪自两人身后出现,推搡着他们急速前行, 终于, 前方看到了岛屿群的轮廓。
终于到了群岛, 贺松明小心翼翼地将阮陌北放在岸边, 柔软的细草从他的指缝中钻出,趁得阮陌北皮肤灰白,裂痕犹如龟裂的土地。
他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失去生气的瓷偶,被不小心摔到地上,裂出道道纹路。
疼痛还在继续,阮陌北已经麻木了,他现在正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一个世界中,他的结局都是以死亡而告终?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些可笑,但就是出现在了他神志不清的脑海中。
如果他不死去,要如何用合理的方法离开小世界?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死?
阮陌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挤满了他的脑子。
“阮阮,阮阮……”
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阮阮……”
阮陌北努力辨别,终于认出是近在咫尺的贺松明,人鱼的表情相当悲伤,他努力把疑惑赶出脑海,将视线聚焦在贺松明脸上。
“我没法再陪着你了。”阮陌北摸索着碰到贺松明手指,但感受到的只有疼痛,痛觉已经吞没了其他感触。
贺松明声音哽咽,它眨了下眼睛,一滴泪流了出来,落在地上,化作白色的珠子,蹦蹦跳跳地滚动到阮陌北手边。
泣泪成珠。
贺松明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是它生命中第一次落泪,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几乎让它喘.息不上来的情绪。
阮陌北握住那颗冰凉的珠子,霎时间,半透明的光点自他手中冒出,似贺松明召唤出的精灵,盘旋两圈后,没入阮陌北眉心——
无数画面出现在阮陌北眼前,疼痛似乎都被暂时忽略,他听到了……声音。
“你害怕了吗?”
嗓音似乎有些陌生,阮陌北努力辨认,后知后觉地认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对面的人面容不甚清晰,“他”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地伸出手,抓住他衣角,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