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还爱他(40)
云集看见他又在脸上揩了一下,但听他声音挺正常的,也没太在意。
他看出来丛烈是铁了心地不走,也没那个精神白费劲,衡量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那就当是合租吧,你什么时候感觉不方便,随时可以走。”
丛烈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云集挑了一筷子面条,小口小口地吃了,意外地发现汤头居然是炖过鸡的。
而且碗里还有一只煎过双面的荷包蛋,就着爽口的小青菜,一下就把他的胃口吊起来了。
他不太会做饭,又是一个人住。
过去在家里的时候他在什么事上都没娇惯过自己,就是把嘴巴养得很刁,本来就吃不来一般的餐馆。
再加上后面胃口坏了,吃什么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就更随便了,泡面都懒得挑味道。
面条应该是刚刚煮的,是他喜欢的龙须细面,柔软爽滑,吃起来没什么负担。
云集靠在床头上,慢慢把一碗面吃完,最后把汤也喝了,感觉胃里暖呼呼的,很舒服。
他想起身去把碗刷出来,却发现右腿根本碰不了地,稍微一动就是一阵抽痛。
但他也不可能一直不下地,硬是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还没走出去半步,他就已经出了一头汗。
“你怎么起来了?”丛烈大步走进来,搂着他的腰架住他一边的肩膀。
本来云集下意识地躲闪,但他一想,反正话已经说清楚了,丛烈也没说要再纠缠。
他俩现在就是合租的合作关系,况且人家的面条他都吃了,再矫情显得他不丈夫。
“我去洗碗。”云集平和地说道。
有一瞬间他感觉到丛烈扶在他腰上的手攥紧了,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但丛烈开口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异常,“你也不用在洗碗这种小事上跟我划界限。我既然没出房租,也不能只做饭。”
这话说得云集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靠回床上,看着丛烈把碗拿走了。
难得多吃几口饭,烧了半宿的倦意重新漫上来。
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捂着肚子又睡着了。
丛烈把厨房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回到了云集的卧室。
看见云集睡熟了,他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就像昨天一整夜那样安静地守着。
明显是因为右腿不舒服,云集朝左边侧睡着。
他的睡颜很安静,柔软的卷发散落在枕头上,留下一个个温柔的小旋。
他左手搭着肚子,右手护在胸前,是个看起来有些戒备又格外脆弱的姿势。
丛烈单手撑着膝盖,手指按在酸胀的眼睛上。
云集说的那些话很清楚,他也都听明白了。
那就是不带任何转圜余地的了断。
不管换成是谁跟他说这个话,哪怕C是另一个人,跟丛烈说了这样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走了。
丛烈活了二十二年,就为他母亲服过一次软。
从那往后他就记住了,没人配让他服软。
但是云集不一样。
丛烈说不上来是哪不一样。
好像就因为他是云集。
昨晚他看见云集虚弱又倔强地昂着头说如果他不走就自己走,胸口里就跟压了石头一样闷。
而且他还不敢跟他硬顶,只能抓着工作关系死死不放。
刚才云集说要去洗碗,他感觉那几个最平常不过的字就跟刀子似的剜进他心里。
云集跟他分得那么清,站都站不起来,却甚至不主动喊他扶一把,还要自己去洗碗。
他隐约想起来有一回云集说自己胃不舒服,希望他陪着去医院。
当时他在写歌,其实脑子里想的也不是歌,是昨天晚上一身酒气醉醺醺的云集。
他捞着自己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在自豪什么,“丛烈,我!一个人!他们全趴下了!全都不行!”
他知道云集第二天又出去应酬了,就好像完全不记得前一天晚上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的场景。
所以丛烈当时觉得他胃疼很正常,稍微疼一疼或许还能长点记性。
云集出了门之后,他就在后面跟着,在就诊室门口等着,听见医生跟他说要做什么检查,又跟着一路做了检查,最后远远地看着他排队拿了药。
那次也碰见歌迷了,丛烈怕云集发现自己,拉下帽子直接走了。
想到这里,丛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自己的别墅那边确实有个写歌的房间,但云集过来的时候他不会在家里写歌。
而且云集喝醉了酒的时候,也不会在他家留宿。
那为什么自己会有云集半夜吐酒的记忆呢?
像是摸到了一根绳子,丛烈又顺着记忆回溯。
左右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他总觉得无名指上曾经被套上过戒指。
好像还有一次很严重的演唱会事故,他从舞台上跌落了,救护车的声音就在耳边,“伤者丧失意识!血压降低!血压低于——”
很短暂,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嗯……”床上的人挣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适。
丛烈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身查看云集,“怎么了?”
云集又出了一头汗,右手死死按着上腹,咬着牙往枕头里蹭。
“胃不舒服?”丛烈一条腿压上床,着急地躬下腰捂住他的上腹,“云集?”
“疼……”云集轻声哼了一句,身子越蜷越紧。
丛烈一只手给他轻轻顺着背,一只手按住他的上腹慢慢揉,“松开点儿。”
云集似乎是听见他了,一直没再出声。
但他额角上的汗越来越多,呼吸也变得粗沉,痛苦几乎立刻要从他的齿间逸出。
“要吃药吗?”丛烈有些不确定要不要把他叫起来,只是努力地安抚着。
他的肚子上出了不少汗,摸着又湿又凉,纤薄的腰腹只要稍微用力一压就会碰到嶙峋的肋骨。
丛烈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瘦成这样的。
他记得云集身上是稍微有些肌肉的,尤其用力的时候会绷出一点薄薄的腹肌来。
他身上那么软,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捅破的蛋膜,却总是在逞强。
丛烈躬身护着云集汗津津的肚子,心里就像拧不干的毛巾,扭了三五圈。
好在不大一会儿,那阵疼像是过去了,云集的身体慢慢放松了,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丛烈心有余悸地避开他的腿,小心用被子盖好他的肚子,才回到椅子上坐下守着。
他也是一头汗,拧着的眉头解不开似的。
他不知道云集的身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之前他就觉得云集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还为这个事跟他发过脾气。
那时候云集问他最讨厌什么人,他没说是因为他觉得云集不会懂。
他最讨厌不负责的人,尤其是对自己都不负责任的人。
因为他知道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受过什么罪,对健康和生命又有过怎样的渴求,所以他最不能忍受人糟践自己的身体。
可是C不是最喜欢养生的吗?云集怎么能这样乱来?
丛烈掐了掐额心,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不是最热心于分享健康小贴士的吗?又怎么能把自己照顾成这样的?
他怎么能呢?
丛烈实在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微卷的柔软发尾,小心又不舍,缓缓缠在自己的指间。
像是一种最为骄傲克制,却又虔诚到如履薄冰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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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晴敲门的时候云集还在睡着。
她看见来开门的是丛烈,眼睛眨巴了两下,“我……出现幻觉了?”
丛烈拉开门,把窜到门口的查小理抱起来,“云集叫你来的?”
傅晴也不吝他,自顾自把鞋换了,“不然呢?丛老师来这儿是有什么贵干?”
就算云集很少讲自己的私事,她也知道他追丛烈没追出什么好来。
当着云集的时候她对丛烈还算客气,背着云集就懒得特地给他什么好脸。
“我现在也是这套房子的租客,不用有什么贵干。”丛烈抱着上蹿下跳的查小理,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