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柔弱啊(58)
要怎么宰才显得温柔而不动声色呢?
想了一个早朝,宁如深心头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正完善着,就听上方传来德全一声细细长长的:“退朝——”
他抽回神,抬头望了一眼。
只见李无廷站起身,明黄的龙袍衬着那张冷俊的侧脸,有种高不可攀的矜贵威严。
宁如深看得恍惚了一下。
隐约记起他前天昏迷时,似乎抓住了什么好一阵攀爬。如果当时照顾他的是李无廷……
他润了润唇:
该不会他把这身龙袍扒成了猫爬架?
思索间,李无廷的身影已消失在殿后。
宁如深望了望,一时摸不准还要不要去御书房点个卯。
“宁大人——”正在这时,管范从另一头穿过来,热情地将他翻了个面对向殿外:
“走啊,该去礼部啦!”
“……”宁如深被他半推着出去,“喔,好。”
罢了,反正李无廷也没传召他。
…
两人聊着天联袂走出宫门。
绯红的官袍迎风翻动。
一位是礼部尚书,一位是官从三品的督典市——虽说是从三品,督典市一职却几乎独立于礼部管辖范围之外,实权可以说是比肩尚书。
一时间,远观的朝臣们纷纷揣测:
政令即发,正是各方闻风涌动之时,这两位礼部的顶头大佬必是在密谈对策。
……
宫门外的长道上,宁如深兴致勃勃,“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管范,“油焖茄子,炸四宝,烧乳鹅!”
宁如深喉头咕嘟,“喔烧乳鹅听着不错…说起来我最近养了两只肥鸽,等孵出了小鸽仔,就请管大人吃全鸽宴好了。”
管范指点,“鸽子蛋也可以留几个。”
宁如深恍然受教,投去赞叹一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从上到下一个都不放过啊。
一路在快活的空气中到了礼部。
宁如深的公事房单独辟在了一方,他和管范分别之后走进了屋中,只见整个屋室明亮整洁、布置得井井有条。
几个调来协助的官员也早就同他相熟:“宁大人,我等是头一次做这个,不知平时该注意些什么?”
宁如深提摆坐下,“注意别把尾巴露出来了。”
“???”
“喔不是…我是说尽量与人为善,多让对方看到我们的诚意与好处。”
几人若有所思地挤出一丝媚笑,“这样吗?”
“……”宁如深轻叹,“还是算了。”
放眼望去全是黄鼠狼的尾巴。
·
今天是政令发布的第一天。
许多世家还处于观望的状态,一直到了下午申时,公事房中依旧无人造访。
只有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似乎有世族的家仆在外面探查。”
“大人,这样推进不下去呀。”
宁如深靠在椅背上点点指尖,“唔…”
他在这儿垂睫细思,回禀的那官员却瞅得有点冒汗:
不愧是御前红人,简直同圣上来礼部视察时,那动作神色如出一辙……
“这样。”片刻,宁如深提笔写下一页纸,“你把这个交给我府上一个叫‘啪嗒’的护卫,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官员回过神:啥?啪嗒??
半个时辰后。
陆陆续续有五六名身着华服的人拿着拜帖,走进了礼部大门。
远远观察的几个家仆瞧见,张望了一番转头回了府。
礼部公事房中。
宁如深看着乔装成世族管事及家主的拾一几人,招了招手让他们把投标意向书填了。
“随便填个名字……不要填啪嗒。对,那几项也一起填上,做戏要全套。”
“填完在跟前排排队,晚上带你们蹭礼部的饭,我和管大人说一声。”
正看他们排排队填着。
宁如深目光一晃,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
“……陆伍?”
陆伍朝他淡定点头,“大人。”
宁如深转向拾一:?
这是从哪儿薅来的人手?
拾一解释,“锦衣卫同僚,看见他在街头喝汤圆,就顺手抓了壮丁。”
宁如深想到那晚伴驾的陆伍,难言地看向拾一:不,这是顶替了你御前职位的“前同僚”。
他没好意思说破,只道,“有劳。”
一行人正填着表,就有下属领着一名深蓝锦袍的青年走进来:
“大人,吕氏来访。”
那青年本进门看见一列长队,登时吓了一跳!
他从队伍后望了望,“大人?”
——喔,来了。
宁如深悠悠坐直,“别急,你前面还有六家,先排着吧。”
“……?”
等轮到青年时,已经过去两刻钟。
宁如深让人填了表,目光扫过上方信息:吕柯,京城老字号的糕点商,和通政使有些沾亲带故。
他看过一眼,就将那张纸放到了一叠报名表最下面。
吕柯顿时惊道,“草民这是垫底了?”
“别紧张,只是分先来后到。”
宁如深温声细语,同他掰扯起来。
从严格的筛选机制,到难得的推广位置,再到广告效益,长远收益……
直把人讲得晕晕乎乎,深觉有理:
“那大人觉得草民有机会中标吗?”
“目前看来,有希望。”
宁如深一脸纯良地看去,“各家竞价我会公示在此处,吕公子可以每天都来看看,若有更改意愿可随时提出。”
他本就面容白净,眸光清润。
说话时声线温软,吕柯只觉得他亲切又温柔,还那么好看……
吕柯不自觉屏住呼吸放轻了声音,“是,多谢大人。”
宁如深微微一笑,“慢走。”
待人离开,屋内群演及下属都齐刷刷望向他。
宁如深敛起笑容,指点,“就这么谈,明白了吧?”
众人,“……”
人都给你忽悠瘸了啊。
·
竞争与消息就是一传十,十传百。
没等两天,越来越多世家都派人上门,提交了竞标意愿书。
个个迟疑地进来,瘸着离开。
期间,从府里和锦衣卫所里挖来的群演也日日不落地上门,跟着宁如深一起蹭礼部的“工作餐”。
管范撸着袖子和宁如深一起干饭,没忍住感叹,“宁大人,你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宁如深呼噜呼噜扒饭,“我们马上就要暴富了,总该给人点片酬。”
管范这几日学到不少新词,大方道,“也是!”
来访的世家络绎不绝。
宁如深连着五六天下了早朝就往礼部跑,忙得团团转。
等晚上回家才抽空看一眼养的肥鸽:
你们下蛋了吗?
孵出小鸽子了吗??
然而一周下来,笼里依旧空空如也。
宁如深扒着笼子轻叹:没有爱情的同居,果然是一盘散沙。
…
他在这儿巴望着鸽子。
丝毫没觉出自己已经把龙椅上的那位搁置了好几天。
宫中,御书房内。
天色将暗,室内点亮了几簇雕丝灯烛。
李无廷正坐在御案后处理着政务,一双薄唇抿成了直线,深邃的五官在烛火的映照下落了几分阴影。
四周宫人都安静地垂首立在两侧。
沉寂的空间里,气压莫名有些低。
德全在一旁暗自心焦:
唉,这都过去多久了。宁大人自从去了礼部,就一天都没再来过,简直把陛下忘得一干二净了!
嗒,御案上传来搁笔的声响。
只见李无廷已经处理完了政务,揉了揉额角传道,“陆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