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救赎指南(260)
傅偏楼古怪地瞅他一眼,大致解释了通,随即嘲道:“你不会觉得,自己是意外进了劳什子的叩心境?这东西,不过故弄玄虚罢了,几百年来,还不曾有谁能开启。”
谢征垂眸:“未必。”
“呵呵……”虽说在笑,傅偏楼脸上却无何笑意,“你跟你师弟,是道侣?感情很好?就这般确定,彼此之间毫无隔阂、深信不疑?”
他摇摇头,嗤然发笑:“我不信。”
“人心复杂,诡谲莫测,生性自私。所谓的情,不过是贪图容颜、躯体、利益……为一时享乐而已。”
谢征静静地望着他。
那仿佛看透一切,携着说不出的包容的视线,不知为何,令傅偏楼有些说不下去。
他蓦地沉下脸色,声线微冷:“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觉得此处是叩心境,那便是吧。我可不觉得这里是由哪个修士的记忆形成的幻境。”
傅偏楼忽然想到什么,“不过……按照你的说法,既然我能看见你,难道……”
谢征略有意外。
这是意识到了?
“难道,我是你师弟过不去的心结?”
谢征:“……”
他心绪颇为一言难尽,眸色也变得幽深起来。
“那可真不作美。”傅偏楼冲他一笑,“怎么样,要试试除掉我吗?”
瞧上去,玄衣公子与方才的姿态无异;可谢征一眼便瞧出,对方浑身紧绷,长枪已滑至袖口,随时准备出手。
也不知都经历过什么,才会这般句句带刺,草木皆兵,冷漠地凝望世人。
……不。其实,他大概知道。
眼前的傅偏楼,应是《问道》之中,命途多舛、一路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那位反派BOSS。
——是傅偏楼的第一辈子。
心间微微刺痛,他摇摇头,说道:“我不会伤你。”
傅偏楼挑眉,见他的确没有任何敌意,这才慢慢松懈下来。
有些奇怪。
他想,放在以往,单单这一句话怎么也不会让他放心,反而会更为警惕才对。
一股焦躁油然而生,尤其是在对上那双平静的黑眸时,说不出的烦乱。
从没有谁会这么看他。
这是什么眼神?就好像他是什么很珍贵的宝贝似的,可又不似贪婪觊觎。
分明是瞧上去十分沉静、且有点冷淡的人。
为什么会觉得……仿佛很温柔?
他真疯了么?!
按住额角,傅偏楼捏紧手指,咬牙切齿:“……你用了什么邪术?”
谢征蹙眉:“邪术?”
他望着浑身炸了毛一样的人,眉心蹙得更深:“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便伸出手,要去摸脉搏。
“够了!”
傅偏楼只被碰了一下,如遭重击地猛然抽回手,站起身,“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别来妨碍我!不然……”
面色阴郁,他一字字地要挟:“——我杀了你。”
说罢,逃也似的甩袖就走。
谢征凝视着他的背影,唤道:“傅偏楼。”
“……我说过,”傅偏楼脚步一止,没有回首,嗓音森寒,“我讨厌这个名字。”
“当着我的面辱骂我,是在挑衅?”他压抑着沉沉怒意,“当真以为我不会动手吗?”
“不过一个名字,就与谢征、王明之流一样,普普通通的一个名字。”
谢征淡淡道,“于我来说,这个名字并非辱骂,而是你。仅仅是你。”
“……”
傅偏楼默然不语。
短短一句话,其中含义,他竟不敢深思。
像是蕴藏着某种极其幽微,又近乎奢侈的东西。
太诡异、太不对了……
这人究竟怎么回事……?
眼前景象不断模糊,那道孤僻的玄色身影连同茶楼,逐渐如烟雾缭绕,看不清晰。
谢征似有所感——这并非结束。
遥遥的,低哑的嗓音传入耳中。
“谢征……是吗。”傅偏楼咀嚼着这两个字,“我记住你了。”
“别让我再看见你——”
“否则……”
否则什么,尾音随着幻境溢散,也听不清晰了。
178 往复(六) 其二。
四四方方的惊堂木拈在手里, 往桌上一拍。
老道捻着胡须尖,趁着间隙, 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这才悠悠开口:
“今个儿,咱们不讲别的,就来说说宗门大比上,脱颖而出的仙境七杰。”
“打头便是那七杰之首——”
“清云宗的程振天。”
嘈杂茶楼中,谁也瞧不见的角落里, 白衣剑修静默矗立。
漆黑眼眸中划过一丝异色,程振天?那是谁?
方才的景象崩塌之后, 待回过神来, 眼前便是这副光景。
同样的茶楼、同样扯着嗓子文绉绉的说书人、同样议论纷纷的各方修士。
不同的是,这一次, 他没有看见傅偏楼。
谢征倚着楼道横梁垂眸思忖,若他想的不错, 如今,他应是陷入了傅偏楼的叩心境,所见所闻,皆是对方过去的一段记忆。
这么说来, 他不会离傅偏楼太远才是。
不过……朝外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对面阁楼处。
那里竖着一块雕花绘鸟的屏风,将雅间里头的客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屏风以薄纱织就, 透出重重人影,显然不止一人。
谢征定定瞧着其中一道略低着头的清瘦身影,眸光微沉。
不过,这个傅偏楼, 大抵不是之前遇见的那一个了。
说书老道的嗓音适时响起:“程振天之名,想必各位看客都听闻过。他姓程,单名一个行字,道号振天。”
“程振天凡人出身,双亲早逝,给他留下栋屋子和些许银钱。可就是这点黄白之物,却招来了姨娘一家的眼红。他们假借照顾之名,霸占财物,逼得程行小小年纪,吃不饱穿不暖,不得不自己琢磨营生。
“好在他有几分经商头脑,慢慢地,手头也攥了些积蓄。但他深知财不外露,一直偷偷隐瞒着,随着年纪渐长,姨娘逐渐容不下他——原因嘛,自是因为程行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将她自家那不成器的丑儿子比了下去,那还得了?
“再说程行这边,他父母尚且在世之时,曾与隔壁世交定下过娃娃亲。黄后来世交发达,搬离了那里,将这桩婚事抛诸脑后。待闺女长大,该嫁人了,这才回想起来,曾经纸作媒、朱砂为聘,定下过一门亲事。
“可不论程行爹娘都已不在人世,单说家底,门不当户不对的。他们一心想着叫女儿高攀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哪里看得上程行这落拓之身?便携着银票,千里迢迢,趾高气扬地赶回来退亲。
“前有姨娘相逼、后有岳丈轻蔑,程行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削发立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不是尔等退亲,是我程行休了那见财眼开、背信弃义的□□!”
唇舌鼓动、口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四下传来一阵叫好之声。
“虽说不是首次听闻,但还是深感快慰,程振天实乃性情中人!”
“振天道人也有如此低谷之时,更遑论我等?实属吾辈楷模!”
“那帮人当真瞎了眼,放过了这样的乘龙快婿,如今还不知怎样懊悔。哈哈,想想就解气!”
显然,这次的故事比上次的《蔚明光大战妖道》叫座得多。
老道又一拍惊堂木,语气平缓许多:
“那日之后,程行与过往一刀两断,两袖清风地离开了程家,背井离乡。那些人以为,他这个年纪,也就在外头辛苦卖个力气,能吃饱肚子就了不得了。”
“却不想,程行手里本就有不小的一笔积蓄,他拿着这钱在外地从头做起生意,不过三年,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商公子……而彼时,他还仅有十八岁,未及弱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