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男友安抚指南(57)
利维杯中的酒已经见底了,但他只喝了一杯,所以眼神很清醒,只是抬起眼来意味不明地和我对视,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
“你还在为加百利办事吧,科洛尼亚先生。”这个态度莫名让我很不爽,所以故意把最后那几个单词咬得很重。
显然,这句话触动了利维。即使他比从前更加深不可测,但我曾经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一眼便看见了他一瞬间闪烁不定的眼神。
“没错。”
他叹了口气,“但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利维不愧是我的亲生兄弟,他总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够轻松地激怒我。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玻璃杯,狠狠地撂在桌上。
“是,”
那一瞬间我的表情肯定很狰狞,
“你连姓氏都改了,我在你眼里也就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对吧?”
利维的笑容消失了。
还好酒吧里顾客基本已经走光了,这一番动静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
他静静地看着我,最后又把目光转移到底部被磕得稀碎的玻璃杯上,白兰地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碎片中反射着炫目的光。
“秦游死了。”
猝不及防地,我听见这句话在空气里响起。
短短的几个单词包含的消息让我不可置信地反复理解了无数遍,终于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利维已经起身拿过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离开。
“他怎么死的?加百利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站在这里质问利维,但这句话经由我几乎变调的嗓音响彻整个酒吧的时候,还是让利维最终停下了脚步。
“亚历克斯。”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你离开了,我非常高兴。但我不得不作出警告,”
那个熟悉的读音让我恍然回想到年少的时光,但说出这个名字的人,早已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
“别再继续追究,你既然已经离开,就安心去寻找自己的生活,走得越远越好。”
“哥!”
利维的语气让我实在难以抑制胸口里堆积已久、横冲直撞的情感,慌不择路间,我喊出了这个在几年前就早已与我绝缘的单词:
“我不会追究,我只想知道秦游怎么死的。”
利维就站在不远处,但他的身影却在我的视野里模糊起来,
“不然你为什么特地来这里找我?”
“因为我想你早点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找到相伴一生的人。”我知道我可能很丢人地流下了眼泪,但我的兄长,他的话语仍然冷酷又理智。
尽管我看见他垂于两侧的双手猛地握成了拳。
“秦游是病死的。但他没有遗憾。”
“所以我不希望你还留有遗憾。”
利维抛下这句话后,便披上外套走出酒吧,融入了门外络绎不绝的人流。
我知道这次见面之后,我们就真的成了陌生人。
我也知道,无论有再多疑问和怅然,那也始终是与我再无关联的事。
抛掉过往后,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
结束了E国的行程后,加百利终于飞回了Y国尼洛岛。
此时距离秦游离开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他带着那张照片,结束了计划里的环球旅行。
只不过计划最初有两个人参与,到了中途,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途径每一个地方,他都留下了照片。到现在照片里包括了极光、冰洋,和没有边际的茫茫沙漠,那些都是他想要呈现在那个人面前的美景。
科洛尼亚家族的事情早已交由利维和哈曼管理,加百利只亲自处理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后,便将权利全部托付给了信任的人。
他回了一趟曼都灵,N区那个处于角落里的牢房,以及S区的那栋别墅,那些都是承载他为数不多记忆的地方,也是秦游不在的那段时间,他唯一能静下心来养伤的港湾。
和秦游有关的东西早就被加百利收了起来。
一旦牵挂的源头失去了,回忆就是一眼能戳穿的骗局。
开车回主宅的途中,加百利半途停下来,去超市买了一袋秦游最不喜欢的奶糖。
为了养伤,他在利维的劝诫下戒了烟。但奶糖的味道比烟草更让他上瘾。
因为那过分甜腻的感觉容易让他想起秦游的吻。
回到主宅,天色已经渐渐变暗。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加百利来到卧室,将旅行时拍下的照片铺满了整个床单。然后他取出陪自己周游世界的那张合照,一个精巧的骨灰盒,还有一把自动手。枪。
照片里的冰川和花田将这个红发的男人簇拥着,他像是困极了,在沉眠之前给挚爱的恋人一个晚安吻,颜色宛如红锈的两片唇瓣轻轻地碰了碰金丝楠乌木的盒盖。
一声枪响后,夜色垂幕的房间依然宁静。
猩红的血液四处飞溅,沾染了红发垂落的床单,滴落在四周散落的、宛如虚幻的美景中央。
第六十四章
秦游是被人摇醒的。
他难得能睡个没有梦的觉, 就像个长时间疲劳过度的人无休止地补眠,大有不睡到世界末日绝不善罢甘休的决心。
可惜事与愿违,呼唤声由远到近, 简直堪比一个异常耐心的催命鬼趴在他耳边。这觉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下去了。
秦游还没睁开眼睛就怒火中烧, 决定一巴掌把身边那个聒噪的生物掀飞出去。
然而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纠结又畏缩的脸。
“秦、秦哥, 你总算醒了。”
这脸上五官还算周正, 全都长在应该长的位置。不过是一眼望过去不会留下什么印象的类型,一看就是个普通NPC。秦游得出这个结论,便毫无兴趣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
他此时正坐在一节火车车厢的靠窗位置, 身上穿着一套运动校服, 材质和版型都是全国中小学生统一的麻袋款。而那个叫醒他的男孩看样子大概十七八岁,也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色校服,一眼望过去拉链还是敞开的,内搭的白色polo衫完美地凸显出他臃肿的身材。
还没等秦游弄清楚现状, 那小胖子仿佛川剧变脸似的,眉毛鼻子猛地皱成一团, 哭爹喊娘地扑上来,拽着秦游两条麻袋校服的袖子哀嚎道:
“秦哥, 咱们回不了家啦!”
那架势大有种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糊在秦游身上的即视感, 秦游虽然嫌弃这身校服, 却也看不下自己身上的东西被糟蹋,连忙把那两只胖爪扒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从醒来开始, 这节车厢的窗外就一直处于漆黑一片的状态,他刚开始以为列车正在通过隧道, 可这隧道实在长得过分了吧?
还有,窗外不时隐约掠过的那些灰白的影子是什么?
“秦哥,你是我亲哥,快想想怎么办吧,”那小胖子还没意识到秦游脸色的变化,鼻涕眼泪全都糊在自己脸上,简直不堪入目:
“还有沈清,我还没睡着之前她就说要去厕所,到现在也没回来,这都半小时了,厕所里也没人,秦哥,你说她能上哪儿去啊?”
秦游置若罔闻,他的目光从窗外挪动到车厢内。
车厢里的座位是两侧排列的,左侧两座,右侧是并排的三座,他所在的座位位于车厢的后半截,右侧靠窗,而他们对面的座位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不止是对面,整个车厢都空旷得不正常,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垂着头窝在座位里,身子随着高速运行的列车微微晃动。
“秦哥,你说咱们是不是上错火车了,不是要去青海吗,这是要把人送哪儿去啊?”
“刚上车的时候这么多人,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不对啊,要是上错了,咱们怎么过的检票口啊。”
那小胖子皱着个苦瓜脸,把鼻涕揩别人身上无果,干脆缩在角落里,一边不住地念念有词,一边拽着自己的裤缝,俨然一副六神无主地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