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男友安抚指南(66)
这大名鼎鼎的通天楼主一路目不斜视,目标明确,竟然是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七十二章
秦游在那古朴冷寂的香味, 和青丝、流苏摇曳微动的幻影中,莫名地有些目眩神迷起来。
就像某件历经千百年时光变迁的老古董,带了满身的风尘和岁月蹉跎的痕迹, 似乎隔那么远也能闻到那古老灵魂的腐朽和孤独, 那是无论多么惹眼的外表也掩盖不住的。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伴随着对方的靠近,秦游关于对方是人类的猜测几乎已经被完全粉碎。
这样一来, 那精美绝伦的面具下是否隐藏着一张人脸, 反而显得并不重要了。
稀奇古怪的念头接二连三,转瞬即逝,当秦游猛地察觉到对方已经走到面前的时候,尽管早有准备, 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出了一身冷汗。
即使他没从这通天楼主的身上察觉到杀意和压迫感, 但自从对方出现在视野里开始,他就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所以这怪物到底是怎么在他一时不察间就走得这样近的?
没等秦游理清头绪,他只觉得自己被淹没在那清冷却又蛊惑人心的香气里,仿佛皮肉和骨髓都要被这股幽香浸透了。
艳丽的红色在半空中展开, 伴随着空气流动产生的一缕清风,裸露在空气里的双肩和手臂顿时被柔滑的布料包裹住了。
秦游几乎在其有所动作之前便打算出手先发制人, 所以当他察觉到对方只是将外袍脱下,然后以一种强横霸道的姿态将自己裹起来的时候, 他猝不及防僵硬在了原地。
那件外袍压根没有留存任何体温, 甚至夹带着一股仿佛从阴曹地府里带出来的阴寒, 秦游一个活生生的人裹在里面,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隔着一层面具,他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 以及一种难以忽视的低气压。
这位似乎心情不太好。
分明那张花纹繁复又诡异的面具上连个孔洞也没有,但秦游就能莫名其妙地觉得对方正在注视着自己。
那种目光甚至称得上灼热, 仿佛要在他的身上烧出两个洞来,秦游硬着头皮忍受了许久,才终于听见一句话:
“走。”
这句话像是直接响在他的脑子里,如果不是语气冷得仿佛能掉冰渣子,秦游甚至会有种系统突然变声的错觉。
更加诡异的是,没等他的大脑作出反应,身体就像是受了蛊惑似的,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
秦游觉得甚至不用借用旁观者的眼睛,也能感受到现在的场景又多么古怪。他一身影响市容的奇葩穿搭,木偶般僵硬地跟在红衣楼主身后,全身上下唯一听使唤的只有一对眼珠子。
勉强往四周转了一圈,然而殿前刚才还气势凌人的妖怪们头都不抬一下,只留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后脑勺。
他无奈,只好任由自己的身体寸步不离地跟上去,经过殿后,从那富丽堂皇地殿堂里走了出来。
入眼便是漫天的雾气。数不清的灯笼游龙般高低起伏地悬挂在周围,勉强能从那迷蒙的橘红色光芒中,辨认出远处那栋高耸入云的庞然大物。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全都隐匿在茫茫迷雾里。
只是驻足于此,在周遭隐隐约约的喑哑乐声中,那模糊却巍峨的影子不止给人肃穆庄严的感觉,更让人望而却步。
通天楼主却片刻不停,径自朝迷雾深处走去。
似乎自从走出那座面试的古殿,那句话诡异的控制力便消失了。
秦游既然阴差阳错地完成了支线任务,又对当前的状况一无所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索性顺从地跟着对方走。
雾中的通天古楼仿佛近在眼前,却始终若即若离。在四周没有除了那座楼以外地其他参照物的情况下,秦游只觉得脚下的路无比漫长。
他却不敢掉以轻心,时刻盯着眼前那个红色的背影,生怕一时不慎,对方就从背后伸出一只畸形的手臂来取自己的性命。
但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没有了那件繁重的外袍,通天楼主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他比秦游高一些,背挺得笔直,宽阔的双肩正好能撑起远方的蔓延起伏的灯笼海。
秦游无处可瞧,便盯着那后脑勺看。部分头发干脆利落地被一支红木簪子挽在脑后,剩余青丝倾泻而下,直至腰间,发梢乖巧的垂落下去,不时在红金纹的腰封上轻扫两下,让人莫名有些心痒。
被发丝衬得越发苍白的耳廓在发间若隐若现,左边的耳垂上坠着一只由红线织成的结,底端悬挂着装点着珠子的流苏,硬生生将那寡淡素净的发型映出一抹妖冶的艳丽。
不过秦游瞥了一眼,也说不出那是这里的装扮习俗还是楼主自身审美略微娘炮,只是他刚腹诽了一半便在内心噤了声。
因为他看见前方,有一对相隔较远,且雕刻得出神入化的石雕,从浓雾里逐渐显现出来。
走进了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座桥。
桥的规模很大,即使视野受限,也不难看出这雕栏玉砌的建筑极富年代感。桥下是深不可测的幽涧,存在意义应该类似于古代的护城河,朦胧的灯光下,火红的曼珠沙华开遍了整个河岸,为这阴森可怖的景象增添了一丝不真实感。
秦游若无其事地跟随着走上桥。只是从踏上桥面的那一刻,他便莫名感到某种怪异的压抑感,那或许源于动物察觉到危险时身体自行产生的警告。
桥下无边的黑暗里似乎有无数蛰伏的巨兽,正蠢蠢欲动地窥探着他这个。外来者,说不定若是失足从桥下坠下去,就会被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可怖獠牙撕成碎片。
除此以外,周遭环境里的诡谲气氛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心理暗示。
“这是阴阳两隔的界限。”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
那诡异的声音听不清是男是女,秦游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处于长期的紧绷状态后,精神衰弱产生的幻觉。
但那句话却不断重复着,从刚开始蚊音般的细不可闻,逐渐清晰得一字一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过桥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眼前的红色身影好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一缕清风散去。
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了各种各样的笑声。
有男人的、女人的、低沉森冷的、尖锐高亢的...原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若有若无萦绕在耳边的根本不是乐声,而是笑声。
那些阴魂不散的笑声争先恐后地钻进秦游的耳朵里,仿佛要将他的鼓膜撕裂,他忍不住神经质地东张西望起来,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被吵得濒临崩溃之际,秦游回头看见了桥头两端的石雕。
笑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刚才经过的时候他没有过多留意,此时猛然细看,才发现那石雕的形状,竟然是两个双面的头颅。
雕刻石像的人必然技艺精湛,那头颅上的五官清晰可见,就连闭合的双眼上的睫毛,都似乎纤毫毕现。
可就是太真实了,一眼望过去的确像两颗灰白色人头被放置在桥头上,或许闭着双眼等待访客经过后,就会猛地睁开双眼,永怨毒的眼神望向来人的脊背。
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猜测刚从秦游脑内闪过,石像那原本紧闭的双眼就猛然掀开了眼皮———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直直对上了秦游的眼神。
那一瞬间秦游只觉得脑里炸开一声巨响,他猛地失去了思考能力,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突然,掌心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如同临头一盆冷水将他泼醒。
眼前的通天楼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原地。
秦游这才发现他刚才根本没有回头,而一直萦绕在耳边瘆人无比的“回不去了”的声音竟然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慌乱地回头瞥了一眼,发现桥头的石雕好端端地闭着眼睛后才松了口气,目光转移到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确实具有男性骨节大指节长的特点,只是苍白得能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和凸出的肌腱。
令人在意的是,他的无名指上缠绕着一圈及其显眼的红线。